那个身形修长的青年却对他立目而视:“无殇中的是恒chūn,我只能那啥了他,不然如何能救!你还狠心抹去了他的记忆,害得他就是见到我也不知道是我救了他,师傅,当时你忙于海湾战争,好歹是我帮您将景生jiāo给了无殇,你却如何赔偿我们呢?”
“……这……这我可得好好想想了……你和无殇……你们八字不合吧?”秃头老头假装冥思苦想,却一下子被青年拉住了臂膀,“师傅,您现在负责姻缘司,可不能辜负了我对您的期望。”青年的俊眼贼兮兮地望着老头儿,“这也不算是以权谋私呀,我可是您最得意的弟子,这一点点请求……”
老头儿摸了摸秃脑门儿,双眼微眯,嗬嗬笑了,“——孟郎!那卫无殇可非凡人,你……会吃苦头……呵呵呵……到时可别怪我不帮你呀……”
青年一听便知老人首肯,立时便喜笑颜开,转身飞跃而去,只一瞬就消失在郁郁林莽之间了。
第76章
车轮滚滚,马蹄声声,烟纱车窗外的山峦林莽如幻影般在烟尘中猎猎倒退,飞逝而去,只余车内死寂的静,静得如此令人无所适从,又无所遁形,一切惊疑不定都在绝对的寂静中昭然若揭,再也藏不住了。
“……双寿……你……你可认出了他……?”武王的声音如风中残烛,飘曳不定,随时都会被劲风剪断。
双寿没有说话,身上依然轻轻战栗着,似乎还没有从气旋中脱身,盛夏流火的天时,他的心里却冷热jiāo战,激dàng不已。双寿抬头看着武王,轻而坚定地点点头,斟酌片刻,终于开口:“……他是……殿下绢画上的少年……不是……大夏成帝……”话至最后已声若游丝,但武王却仍听得真真切切,不禁浑身巨震,“……你……肯定……他……他不是……”这个‘他’是或不是那个呼之yù出的紧要人物仿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这个‘他’就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双寿目光灼灼地凝视着武王,近乎失礼,再次深深点头,“奴婢确定,千真万确,虽然已有将近三年未见成帝,但是,奴婢记得他的双眼,美则美矣,却没有灵魂,哪里像这位——”双寿失控地转身望向车后,心悸地说道:“这位杜华的双眼湛亮如星辰,明辉灿灿,灼人心魄。”
“杜华,华璃,大华岛,这……这可是有什么联系……难道是她……在我身后部下的一步棋……?”武王一时失措,竟将心中反复掂量的疑虑宣之于口,等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才猝然而惊,随即便眼神锐利地紧盯双寿。双寿哪里敢回视王上,早已趴跪在武王身侧,——伴君岂止如伴虎呀!但愿王辇后的那位少年日后能拥有自由!
“双寿,今日青鸾登临拜坛,引来百鸟朝凤,此乃天佑南楚之祥瑞!太子九月初九便满十八岁了,也该是为他行冠礼之时了。”武王忽然话题一转,侃侃而谈刚才的凤鸟齐聚,翩跹起舞的奇景,不知是为了说服自己还是说服身边的双寿。
双寿肩膀微抖,更深地俯首叩头,砰砰有声,“恭喜王上,贺喜王上,天佑南楚,天佑吾王!”双寿的脸埋在厚厚的绒毡之中,忽觉窒息,进而有一丝恍惚,脑海中闪过的都是拜坛上杜华风姿卓绝的身影,——他,广袖飘扬,将面具抛向长空,随即……便……便引来七彩锦凤和百鸟朝贺……
“……太子祥瑞……天佑南楚……天佑吾王……天佑……”脑中所想和口中所说大相径庭,也正是因为如此,双寿才更加诚惶诚恐,反反复复地称颂,反反复复地自我催眠,不如此,心头便一波波地滚过惊涛骇làng。
“好了,你去宣召杜华,孤现在就要见他!”武王似是受不了双寿的呱噪,厉声喝断了他的念叨,却不知那并非双寿的恭贺而是——祈祷!
就在车辇停下,双寿推开车门之际,武王忽又沉声问道:“双寿呀,你可曾听说过坤忘箴言。”
双寿并未回头,只略作迟疑,便淡笑着答道:“奴婢曾听人提起过这么一个神怪传说,仿佛就叫这个名儿来着。”说着就毫不迟疑地跳下车辇,武王并未看到,双寿怀中抱着的拂尘在瑟瑟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