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于瞬间冻结,冰寒刺骨,前一刻的欢欣笑语,摒声静气,在此时已烧成灰烬,所有的人,仿佛都变成了一个个陶勇石塑,大张着嘴,狠狠瞪着眼,望穿苍穹却再也望不到那个卓尔不群的身影,他是光,他是电,是飞旋的青烟,消散了ròu身,在血雾中扶摇直上天穹!
“——景生——景生——景生——景生——”明霄凄厉大喊,冲口而出的却只是破碎的低喃,眼前一片赤红,鼻端却嗅到了景生独有的浓烈馥郁的芳香,如最绚烂的华彩,如最澎湃的cháo汐,激dàng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青……青鸾……你的眼睛……你的眼睛……”许君翔扑倒在明霄的脚边,惊怖战栗地仰头望着他,只见明霄呆定地瞪视着天空,两行赤红血泪缓缓地溢出眼眶,瞬间便蜿蜒而下,滑落面颊颈项,滴入襟口,玉色纱裳上便像开出了一朵朵血花,殷红斑斑。
“……景生……你们看到景生了吗……你们看到景生了吗……他在哪里……景生在哪里……”明霄徒劳地望着虚空,一遍一遍地嘶声大喊,直到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嘴唇还努力地翕和着,妄图发声。君翔一跃而起,猛地将明霄抱在怀里,紧紧地抱着,“鸾哥儿……鸾哥儿……鸾哥儿……”君翔的声音悲痛yù绝,却仿佛仍然无法掩盖明霄无声的诘问,——景生,你在哪里?!
唐怡从震惊中勉qiáng恢复,她飞跃上指挥室的甲板,发现在满地的血渍点滴间躺着那把象牙手枪,血色侵染进枪身,莹白的象牙上只如朱笔点染过一般,泪水忽地冲出眼眶,唐怡哭得涕泪纵横,却发不出悲声,所有的沉痛悲哀,所有的惊惧悸怖都压在心上,只一瞬便将心脏压得破裂粉碎。
“……不好了……不好了……谢管领吞枪自裁了……他……”万籁俱寂中,一个水勇大叫着跑上舷梯,却一下子惊愣地呆住,没说出口的话猛地呛进喉咙,憋得他满脸紫涨。
“你说什么?”唐怡从指挥室飞跃而下,奔到那个水勇跟前,“你说谁吞枪自杀了?”
“谢……谢管领……就在那边……”水勇看到华青号上的qíng形,早吓得浑身哆嗦,话也说不清只用手往旁边的战船上指着。
“刚才还有谁在那船上?”唐怡厉声问道。
“二……二殿下……”水勇嘶哑的声音却如打破魔咒的回答,血泪涌流的明霄一掌推开紧抱着他的许君翔,摸索着跌跌撞撞地往声音处奔来,嘴唇蠕动,却无论如何发不出声音。唐怡看得心如刀割,跑上前一把拦住他,“阿鸾,别急,你别急,会搞清楚的,我……一定帮你把景生找回来!”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唐怡振声疾呼,一边掏出绢帕迅速系裹住明霄的双眼,“阿鸾,你闭上眼睛,不要再看了,什么都别看了。”
明霄乖乖地闭上眼睛,依靠着唐怡,嘴唇却不断不断地开阖,唐怡使劲点头,热泪滚滚而下,“……嗯……嗯……我知道……阿鸾……他走不远的……我们去把他找回来……放心吧……他走不远的……”
明霄紧绷的心弦瞬间断裂,他踉跄着猛地向后倒下,坠入黑暗的梦魇!
第四卷:鸳梦重温时,重整山河日!
第85章
七月流火,大夏都城东安在烈日下疲惫而缓慢地燃烧,皇城内宫的殿阁楼宇像漂浮在蒸腾的烈焰烟汽上,抖动着微微变形。早朝刚过,大夏皇太后卫无暇快步走在宫道的回廊之上,北方狂躁的暑气从金砖上弥漫而起,烧灼着她的双脚,“端午,你去咸安殿看看,皇上好点没有,早上苦脸不是来回说皇上不得劲嘛。”无暇皱紧了眉头,轻声吩咐着,今天早朝上瑞王又开始兴风作làng,大放厥词。说什么成帝十七岁的生辰快到了,虚岁也有十八了,早该是行冠礼之年了,竟有一些糊涂老臣随声附和,都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一口悠闲皇粮吃着,早忘了东南西北,——阿璃那身子,若是冠礼亲政了,不是荒废了朝政便是累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