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一声,那雪藕色的身影已经伏地跪倒了,“前蜀遗民卫鸾生拜见太后千岁,娘娘吉祥。”
——啊!他竟然就是卫鸾生!卫无暇忽觉一阵晕眩,依然鲜活的旧日时光和此时qíng景合二为一,似真似幻。
“母后——”景生此时才发现娘亲看着卫鸾生的神qíng颇为怪异,惊怔而恍惚,心里不禁暗叹,——不知是何缘由,从刚才的明双寿到如今的母后,都神qíng古怪,悲喜莫辩。
“你……你便是卫恒之子卫元嘉……人称鸾生的前蜀世子?”无暇扶扶额头,努力平抑着惊疑的心qíng。
小元慢慢抬头望向窗下桌案前的女子,她……眉目秀美绝伦……虽略显疲倦……但一望之下便可想见其年少时的殊丽容颜,特别……特别是她的那双美目……星光灿灿……竟真的与景生和成帝如出一辙,难道……难道景生和现在身边的成帝乃孪生兄弟吗?
“你……怎么不回话?”仔细地看着跪地少年的奇丽凤眸,卫无暇更觉心惊ròu跳,难道……难道这孩子竟是……竟是真颜之子吗?那……那他的父亲又是何人……难道真颜未死……竟从了卫恒吗?!
小元收回目光,静静地看着身前的金砖地,想点头,但,又万万做不到,好像脖子早已脱身而去,不再支撑着他的头颅,于是,他只木然而跪,轻声开口:“我是卫元嘉,人称鸾生。”
——这,这声音也是那么的甜糯慡脆,若不是他身为男儿,无暇定会错认为真颜再生了,“你……你的母妃可还健在……她……她是谁?”
听着卫太后qíng急的问话,小元猛地愣住,她,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母妃是谁呢?大王不是说当初就是卫无暇伙同真颜郡主毒害了娘亲的吗?难道她在做戏,复又抬头偷偷观望,发现卫太后犀利的眸光也正投注在自己的脸上,湛然有神,并不像在虚假伪饰,小元赶紧略偏身,轻轻地摇头,“我的娘亲在生下我后就去世了,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姓封号,想来只是个卑贱的普通宫人吧。”
——啊!卫无暇的眼眸倏地大睁,心中更加疑窦丛生。景生随便捡张椅子坐下,若有所思地望着一问一答的二人,这还是他苏醒后第一次母后不再关注他,转眸一看,发现连端午也愣怔地呆视着元嘉。
“你今年多大了,生辰又是几月?”卫无暇毫不放松地追问着,只觉得心脏在不规则地砰砰乱跳,好像有什么巨大的隐秘正呼之yù出。
“我今年实岁十九了,是三月的生辰,具体哪日并不知晓。”小元木纳地回答着,不知卫太后如此做作所为何事,这一生人,都没人为他庆祝过生辰。
——哐当,立在一旁的端午袍袖一扬,竟失手打翻了书案上的笔架,大小láng毫纷纷滚落,她惊得一跳,迅速看了无暇一眼,便蹲身捡拾,卫无暇也是心里咯噔剧跳,——三月生辰,那他母亲有孕的时间必是头一年的五六月间,哥哥无殇是五月迎娶的真颜,而卫恒之乱则爆发在六月初的一个酷热夏夜。
这……这孩子到底是谁之子……从何而来?心中翻滚着万千的疑问,却都堵塞在胸口,不得宣泄,自从璃璟合体后,卫无暇没有一天心平气和过,一直生活在高度紧张与焦灼之中,此时再遇奇事,她已有些心力jiāo瘁,难以应付了。景生在侧看到母后褪尽血色的面容,不禁cha言道:“母后,元嘉一时又不会走,有什么事以后再问吧,我还真有点饿了,可否现在就传膳呢?”
景生体贴的问话将端午和无暇从惊悚中唤醒,她们两对望了一眼,便将惊疑收入心底,卫无暇扭头看向鸾生,目光已变得柔和,心里莫名地多了一丝怜惜,少了无数轻视,更和声吩咐:“鸾生,你起来吧,还没用膳吧,就在我这里一起吃吧,也不知是否和你的口味。”
小元不敢置信地望着无暇,似乎不相信自己的听觉,这位太后与自己到底是何关系还难以分辨,但无论如何她都不该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如果不是其中另有隐衷,那此女城府之深就实在难以估测了。
小元站起身,就见阿璟关切地看了看他,便招手叫过苦脸,将其手中拎着的竹匣打开,随便拿出一些细巧的琉璃瓶罐摆放在书案上,“母后,这是我前些天特别请内造处试做的牙盐,面皂,澡豆等日用之物,母后可以试试,若是觉得好,我就叫他们大量赶制。”说着便又转眸看着小元,“鸾生,我已经吩咐他们送一些去泽兰驿所,给你试用。”随着温和的话语,一朵笑容已跃上阿璟的面颊,带着丝安慰和疼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