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前面拐个弯儿就到了,爷,你看,那……那好像是秦舍人呀。”愁眉手臂一伸,遥遥指向前方,景生收敛恍惚的心神,定睛看去,前方一百米左右,在披霜盖雪的柳枝下一个人正低头急行而来,可不正是秦书研嘛,本来还想着找他一起来看青鸾,又考虑到他昨夜受伤了,没想到此人倒比自己还心急,肯定是奔着那位灶王奶奶去的,可他怎么往回走呢?还步履匆匆的。
这时小秦一抬头,猛地看到遥遥而来的那三匹高大骏马,一下子就愣住了,随即便踉跄地跑过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踢踏着积雪。景生一见觉得心里猛地一紧,赶紧催马上前,没几步就来到小秦的跟前,俯身问道:“书研是从哪里来?为何如此焦急?”
秦书研见圣上身穿玄锦紫鼠披风,头上的兜帽压得很低,便警觉地观望了一下,发现愁眉,苦脸已稍稍退后,形同护卫之势,柳堤上也并无他人,便仰脸儿低声回复:“陛下,我才从青鸾殿下的寓宅出来,正要去同和客栈找您呢。”
看到小秦那焦灼苍白的面色,景生一下子探身过去,双手紧紧攥着马缰,“出……出什么事了?”他觉得呼吸不畅,几近窒息,“青鸾……青鸾殿下一行已经回了南楚……小怡也……啊……陛下……”小秦黯然神伤地说着,却不料被皇上猛地揪住襟口,惊叫起来,景生失措地呆了一瞬,松开手,身子却摇晃着像要摔下马来。
“爷——”愁眉和苦脸同时催马抢上前来,却被已坐稳的景生挥手拦住,他深吸口气,拼命压抑着即将冲出胸口的狂喊,——青鸾——青鸾——青鸾——为什么!为什么不等着我?昨晚分手时,不是说好了我还会再来的吗,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吗!想着昨晚最癫狂之时,青鸾口中呼唤着的‘璟……璟……璟……’景生的心中痛如刀割,难道是自己听错了?他叫的并非是自己?难道是因为自己临时离开伤了他的心?
——啊!天呀!景生狂乱地思索着,痛悔不已,恨不得昨夜能够重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再那样丢下他一走了之!
“陛……陛下……您……”愁眉苦脸和秦书研面面相觑,愁眉心里猜出点什么,就更是焦灼,看着皇上骤然冷若冰雪的面色,不禁身上泛起丝丝寒意。
此时,铅云压境,密密匝匝如兵临城下,在天际翻滚咆哮着,寒鸦呱呱啸叫着从老柳林里腾飞而起,只片刻的功夫,白羽似的雪片儿便扑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柳堤之上,寂静无声,地老洪荒都于瞬间消弭无踪,景生的心不断不断地沉沦,像等待救赎的罪人,却终于没有得到神祗的眷顾。
“他们何时离开的?”景生听到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不禁心中惨笑,终于学会假装若无其事的处世之道了。
小秦恍然地摇摇头,“没……没顾上问……一听说他们走了……我……我就慌了……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似的……”小秦的声音带着点轻颤,从未有过的失魂落魄,少年qíng怀总是真,也最易受创!
景生一咬牙,伸手揽住小秦轻轻一提放在身前的马鞍上,“你带路,我去仔细问问!”说着就催马小跑起来,拐过街角,片刻的功夫就来到一扇朱漆大门前,景生想了想,绕到旁边的偏门,带着小秦翻身下马。
这时愁眉苦脸早已下马跑上前去叫门,——砰砰砰,在雪落如羽的冬日清晨,叩门的声音尤显空寂刺耳,不一会儿的功夫,吱吱呀呀,厚重的木门轻轻开启,一个睡眼惺忪的少年探身出来,一眼看到凛然而站的愁眉和苦脸,不禁猛地愣住,“你……你们是……”
“我家主人有话要问,你仔细回话。”愁眉沉声说道,并未理会他的疑问。
那少年眼中的睡意一扫而空,眼珠滴溜乱转打量着愁眉和苦脸,见他们气度超然,衣着贵重,身旁的骏马更是神武,不禁咽了下口水,眸光一滑又看到站在他们身后的小秦,立刻拧眉苦笑道:“秦公子,怎么又是您呀,我不是才跟您说了殿下他们早就走了。”
“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就在这时,一个纯朗而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少年惊得一怔,探头看去,就见在秦公子的身后,门扇的yīn影之中还站着一个人,——哎呀!少年仆从的心跳骤然加快,他虽看不太清那人的面容样貌,但他端凝挺秀的身姿,和通身高华卓绝的气派也足以震慑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