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鸾听得此言只觉得两眼发懵,心口憋闷,鼻子隐隐然已经歪向一边,脑门青筋bào跳,他狠狠甩脱小花儿的手,“……你……你为何将我和你绑在一起……”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阿鸾抖着嗓子发问。
“自然是怕你滚到火堆里去,你睡觉时可真不老实,翻来滚去的,不把你缚住,一下子就能烧着了。”小花儿边说边去解衣带,刚才被阿鸾乱扯乱拽,竟越缠越紧,一下子难以解开。
“……咦?怎么回事?”小花儿喃喃自语,撑身坐起来,低头摆弄着腰带,阿鸾不得已,也只能半坐起身靠在他的怀里,与他颈项相依相挨,立刻就闻到那股飘飘渺渺清澈至极的寒香,趁着小花儿忙活腰带没注意,阿鸾深吸口气,——啊,真是提神醒脑,刚才惶急得一团浆糊似的脑袋终于开了窍,阿鸾眸光闪动,再也不觉得慌乱,他踏踏实实地倚在小花儿的怀里,——一下子找到了那个可以将小花儿永远留在身边的理由:将他作为选侍带回家,如此,既报答了他的救命之恩,又解了这结缡之窘,更能一劳永逸地将他留在宫中,真真是一箭三雕!阿鸾明秀的大眼睛骨碌乱转,嘴角微勾,浅浅含笑,——以小花儿的身份,太子正妃,良娣,良媛,甚至是九品的奉仪都不堪担当,如果给他个选侍的名位,父王不会不准。
“景生,你想不想和我回南楚?”阿鸾笑眯眯地问小花儿。
小花儿手指忙碌,终于将最后一个衣结解开,松口气,嘴里含糊地回答:“我不正是把你送回南楚吗?”
小花儿从地上一跃起身,伸了个懒腰,拍去身上的枯叶,阿鸾睨眼打量他,慢吞吞地说:“到了临州,你脸上那个面具不能再戴,还要学习各种礼仪。”阿鸾在心里暗暗掂量,——是一到临州就让他进宫,还是等他熟悉掌握了所有的宫廷礼节再宣他进宫呢?
“你会不会想家,想你爹?”阿鸾继续上上下下打量小花儿,像打量他翔鸾殿中博古架上的一件珍玩。
小花儿将余火踩灭,听到阿鸾的问话,想也没想就答,“我经常下山卖药,我和我爹都习惯了。”
阿鸾心里松了口气,明秀的眉眼笑得弯弯,——这就好,那个疯疯癫癫的花袭人是绝不可能登堂入室,进入东宫探望的,小花儿一入宫,恐怕和他爹就再难相见了。
小花儿根本没注意阿鸾古怪的神qíng,他从背囊里取出牙盐,转头叫道:“阿鸾,你怎么了?一早上都愣愣怔怔的,快点和我去溪边洗漱。”
阿鸾一默,悻悻地站起身,和他一前一后地钻进林子,心里暗想:为何他明明身份低下,又比自己年少,却事事照顾周到,自己竟毫无反抗拒绝的余地?想也想不明白,只好另做打算:等他进了大兴宫,一定要请最严格的教导宫侍来训诫小花儿,才能改掉他没上没下,随便呼喝的坏习惯。
洗漱早餐完毕后,两人继续赶路,林莽幽深,阳光穿透层层枝叶点点滴滴洒下,在他们的身上燃起浓碧的光影,嬉戏跳跃。
“阿鸾,其实你不必担心虫蛇,我已经在你的身上衣上撒了蛇药。”
阿鸾一听,扭头不置信地瞪着小花儿,“……那……那你昨天不告诉我…”害我出那么大丑,这句话阿鸾没说出口,可在心里已把小花儿狠批了一遍。
小花儿暗笑,——告诉了你,你还能那么轻易地被藤条吓住吗,……还能……还能那么可爱地一下子窜到我的背上吗?
“阿鸾,我还是背着你走吧,这样可以早点出林下山。”想起昨天背上那纤瘦,秀致的身体,小花儿到底没忍住,qiáng力稳住声线,轻声问,虽明知如此定会伤他自尊,但总比再在林中夜宿要好。
阿鸾并不理睬,只当没听见,一味咬牙向前赶,脚上的水泡虽已上了药,可还是钻心地疼,小花儿看着他痛楚辛苦又倔qiáng的样子,不敢再问,只得陪着他慢慢向前赶。
等他们终于出了古树遮天的老林子,已是烟笼横林,残阳滴血时分,站在半山坡嵴上,只见苍山起伏,连绵无尽,壮阔如海洋,小花儿拉着阿鸾,默默观赏,——苍天无语,江山如画,熊熊烈阳西挂。
阿鸾凝目看着眼前壮丽的画卷,再微转头偷看与他并肩而立的小花儿,顿觉豪qíng万丈,携美同看江山,大抵就是指此qíng此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