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哥儿,这麻秧子着实不好驾驭,老奴恐有闪失。”双福扮作船家站在船艏摇橹。
“师傅,我记得您是撑船一等一的好手呀。”双喜从舱蓬里探出头来,一边递给明霄一片雪梨。
双福顾不上搭话,扭头狠瞪了双喜一眼便又继续和那左摇右摆的船橹较劲。
“殿下,好好儿的画舫不用,为啥要使这个小破船呀?”双喜看着河上的那些大船,不禁皱起眉头。
“那些舫船有什么好?伧俗不堪,我才不要和他们挤。”明霄斜倚着舱蓬,微阖着眼眸,“双福莫急,咱们只是出来闲逛,又不赶着去什么地方,你就慢慢地摇橹吧。”
明霄将雪梨放入口中,——唔,真甜!心里却有一丝丝抖,没来由的慌乱,自那夜之后,他再未等到景生的魂魄来访,璎珞玲珑,翡翠无语,淡香如故,可那魂灵却杳然无踪了,这次来东安时路过夏阳,他还特别去探访了锦德坊的舞狮场,此时已变为人流熙攘的集市,站在场中,喧闹的市声人声立刻将他包围,但,多么传奇,当他闭上双眼,隐隐然便又听到那晚的锣鼓喧天!但那qiáng健有力的环抱却渴望而不可求了!
这些日子,明霄一直生活在自我催眠之中,他不断不断地告诉自己:——那是景生的魂魄于暗夜之时偷返人间,陪他度过元chūn。
明霄不敢也不能稍作他想,qíng何以堪,那真是死一千次也不足以雪耻了。
“殿下,咱们昨晚没在泽兰驿馆留宿不会惹恼大夏吧?”双喜将切好的雪梨摆在冰玉盘中,放在铺了锦布的船板上。
“老奴也有点担心,这次来参加chūn狩的各国使节不少,好像只有咱们被安排住在宫中的泽兰驿馆,这应算是卫太后的特别体恤了。”双福满头大汗地摇橹,一边接口说道。
“什么体恤!将我们单独安排在宫里,我看多半是方便卫太后监控我们的行动,那华璃小儿一向贪玩,不知又有什么捉弄人的花样,许是听说我带了小毛来,想着嬉戏胡闹。”明霄颇为不屑地说道,随即便又皱紧眉头,纳闷地嘀咕着:“双福,我们刚才买的《名医录》中的周洲绣像真的和他本人不一样吗?”说着,明霄便回身从包裹里翻出一本小书,打开搜寻着,“双喜,你也再看看,这难道不是周洲吗?”
双喜撩了一眼便坚决地摇头,“不是,肯定不是,那天是我亲自送他们出门的,我对他的样子记忆犹新,虽然他的脸容和这绣像轮廓相似,但夏阳那人是瘦高个,很敏捷挺拔,而这画上之人却是个长了张瘦脸的矮胖子。”
双福的眉头早打成了结,琢磨着说道:“此事确有蹊跷,但无论如何,殿下此时能重见光明都有大夏太医的一份功劳,不是他也是别人吧,我看也并无恶意。”
就在这时,一缕极之悠扬悦耳的笛音随着水波漂越而来,明霄一下子挺直背脊坐了起来,侧耳细听着,脸上露出狂喜恍惚的神qíng,嘴里震颤着嘶喊:“你……你们听到了吗……这……这是他曾唱过的曲子……听……”
双福双喜都是乍然而惊,两人顾不上发问,都凝神细听,可他们没有失明的经历,耳力自然无法和青鸾比拟,听了一瞬还是只能抓住几个跳跃的音符。
“快……快摇过去……快呀……”明霄刚才还不在意船速,此时却急得团团转,恨不得飞身扑到水中去。
双福一边拼命地驾驭着摇摆不定,灵活异常的船橹,一边轻声劝慰:“殿下,知道此曲的除了……咳咳……杜承徽以外,可能……咳……可能还有别人,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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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眉正chuī得传神入迷,就见一道雪藕色的身影轻盈地跃入另一侧的船窗,俏生生地倚窗而立,“小璟,你又偏心,游河听曲子也不叫上我。”小元微微嘟嘴,凤眸斜睨,唇上却勾起一抹淡笑,说不出的妖娆绮丽。
愁眉一见便放下王莺笛,笑着迎了上去,“世子来了可就好了,爷正闷得慌呢。”说着便回眸看看苦脸。
“是呀,咱们也出来大半天了,光看着船挤船了,怪不得爷嫌无趣,咱还是回了吧。”苦脸顺势退出舱房,下楼去吩咐回航。
景生不露痕迹地离开船窗,走过去揽住小元的肩膀,“小鸾,老大呢,今儿天好,怎么不请他出来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