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窦虽早已知道这一切,但听他亲口说出还是心里一凛,又涩又疼辩不出滋味儿,趁花老大撤去劲道,还是一矮身儿跪了下去,“……花……花先生……能做小花儿的爹……也是功德无量的成就……唐某还是要拜!”看他的姿态模样,倒不知他拜的是花老大还是小花儿。
花袭人侧头看了一眼恭敬跪拜的唐窦,毫不理会,淡漠地转过身,拉着小花儿走到背风的一侧,细细询问他这二十几天的经过。
唐窦不以为意,自行站起身,小纸扇儿一扇扫去袍子上的浮尘,转身去对付他的五个丫头,要知道这可不是一个轻松的工作,转眼就被莺声燕语,甜言蜜笑所淹没。
小花儿带着花爹回了舱房,一边告诉他发生的所有事故,当说到那个冒充唐七少的唐亦袅时,花袭人脚步一顿,停在了舱门边,脸上yīn晴不定,“老大,唐先生认为他就是人称鸾生的蜀王世子卫元嘉。”
花袭人微一沉吟,忽问:“他说他十四岁了?”
“是,他和我身高差不多。”
花袭人蹙起眉头,——十四岁?怎么可能?
“他比你先掉下苍渊?”
小花儿点点头,心里猛地紧缩,那个行为乖张毒辣的少年,转瞬就消失在云端,——“景生,记住我,我也是一只鸾鸟!”他的话也随风而逝,声音里似乎还带着点笑,好像小孩子揭开谜底般地开心。
花袭人伸手撑住舱门,“你说他曾提到过一个什么人,好像非常神秘,还说要把阿鸾送给他?”花袭人的面色苍白,只有一双眼睛黑沉沉的,看不到一丝光亮。
小花儿若有所思地看着花老大yīn郁的面色,再次点头,心里一动,背脊发凉,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不敢证实。
花袭人嘴角一扯,却不像笑,缓步走进舱房,在chuáng边坐下,眼睛望向虚空,静默无言,似乎跌入了久远的回忆的漩涡:‘——你是嫡生嫡子,你是高高在上的太阳,而我,不过是下贱宫女生在废殿里的一只老鼠,永远都趴在沟渠中,可今日的王也许就是明日的寇,今日的太阳也许就是明日沟渠中的一抹水渍,你可别太得意!’那个狂肆邪魅的人不断不断地从记忆之海中翻波而起,妄图击溃花袭人的心智。
‘——我要你——要你——要你——不然就毁了你——毁了你——毁了你——!’他嘶哑的叫嚣从舷窗,从舱门,从舱壁,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花袭人猛地攥紧chuáng上的被褥,松开,再攥紧,指节青白,十几年前的那一夜依然历历在目,清晰得就像刀锋上冰寒的锐光:——灯烛煌煌的寝殿里,睡塌凌乱,他被药物麻痹的身体瘫软无力,那人……那人骑在他的身上一下下猛力入侵撞击,伴随着粗重的喘息,破碎的呻吟,淋漓的血水,珠帘一阵淅梭脆响,透过眼上汗湿的碎发,他和真颜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一个惊恐万状,一个哀痛凄伤,从此后——便是万劫不复!
——那个人不止毁了他——还毁了真颜——如三秋桂子般的真颜!
砰砰砰,轻轻的敲门声忽然响起,花袭人眸光一闪,松开了手里攥紧的被褥,下意识地用手拍抚着,小花儿不动声色地看看他,转头说:“——请进!”
第32章
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一角红裙飘了进来,小花儿松口气,嘴角含笑,看着唐怡和她肩膀上的花铃铛儿,“唐小七,没想到江湖上盛名远播的唐门七子竟然是七位‘女子’,当真出人意料。”小花儿边说边向铃铛儿招招手,这只热爱美色的大鸟十几天来早已被船上的众丽妍迷得团团转了,此时看到小花儿,好像终于找到了方向,羽冠一抖飘飘飞向他,却被花袭人抬臂拦住,生怕他撞到小花儿的伤处。
“怎么?你不服?”唐七小姐秀眉一挑,乌亮的黑眸中似笑非笑。
“——不敢,不敢,你们七个,我才一个,我有几个脑袋敢不服呀。”
铃铛儿看看小花儿,虽仍是个少年,但其身形秀逸挺拔,姿态含蓄高贵,穿着墨色锦袍;更衬得脸容沉静绝美,胖鸟小眼儿骨碌乱转,已目色神迷,小花儿俯身,夸张地连连拱手,表qíng惶恐,唐怡忍不住笑了,唇边显出浅浅的梨涡,连苦大仇深的花老大都舒展眉头,面色回暖,小花儿偷眼看到,终于放下心来,“你这是要把我们运到哪里去呀?别是运去某大陆的奴隶市场吧?”小花儿继续玩笑,活跃气氛,唐怡敲门前的那一刻,舱房中的空气好似已被抽gān,他觉得氧气稀薄,呼吸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