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俞汝成老谋深算的习xing,当然也不可能对这个曾暗算过自己一记的昔日jian王全无防范,但这个时候殷螭势力才充,大业未成,急于扩张与拉拢的当口,应该是合作之心大于一切,不惜将qíng人都送来当作jiāo换条件便是明显例证,又怎么想得到他竟是如此不按常理出牌,居然在完全不应该动手的时候,就动上了手来抄底黑吃黑?
所以这次事件里,最吃亏的人绝对不是被当作货物出卖的林凤致,而是在结盟仪式上就被偷袭包抄、险遭全歼的俞汝成。他们结盟为了保持安全距离,乃是在大同江上摆开浮桥相聚,被对方狠狠放了一把火之后,还埋伏在对岸万弩齐发,成心想送人上路。俞汝成也算当世俊才,遇到这等恶劣形势居然还带兵突围而出,yù待回到中和城领了大军来报仇,却得急报:“平壤方面已渡江突袭中和,pào火猛烈,孙先生独力难支——此刻大营已失!”
所谓孙先生,指的乃是俞汝成最信任的心腹门生孙万年,被派留守大营兼看管新获俘虏林凤致。俞汝成考虑问题的方式没有殷螭那么怪异,走的还是正常人的路线,心知此刻便是不顾一切赶回大营抢夺林凤致,也是决无可能成功,徒劳折上自己一条xing命,于事何补?他的私兵并没有全入朝鲜,还有很大一部分势力留在建州作为后备,这时失机,也只有果断弃此败势,迅速绕开中和战火,仍往虎飞岭来路逃避,同时急急召集建州余兵来援。
因此可怜俞汝成虽然得到林凤致,却仅仅来得及打了个照面,连扇这个心爱门生两记耳光,打他一个有眼无珠错付痴心的工夫都没有,就被殷螭的黑手又活活掐断缘分,岂非吃亏之极,能不痛苦郁闷!
可是这一日大获胜利的殷螭,却一样跳着脚觉得自己吃亏之极,痛苦郁闷,尤其是约定结盟的午时还没到,埋伏未战的时候,简直急得有如热锅上蚂蚁,一股劲儿追问袁百胜:“当真?老俞接了人就立即赴大同江了,没在营里多呆?”负责护送俘虏的人正是袁百胜的得力手下祁五,回答道:“俞相将林大人安到内营,就出来准备赴约了,大约一两个时辰后定会到的。”殷螭唉声叹气,只是自怨自艾:“想事不周!早应该将约定时间再提前一两个时辰才好,万一老俞禽shòu起来,先做一回再出门,我这顶绿头巾,岂不是戴定了的?何况还是我自己把人送去的,日后也不好跟小林算帐,好不闷气!”
因为他的身份不宜早早公开,所以袁百胜不敢称呼为“陛下”,而改称“恩主”,他本来就与林凤致有仇隙,这时知晓林凤致非但与这位恩主皇帝有不可告人之事,还与前朝出亡的俞首辅也不清不白,心下不免愈加鄙视其为人,听了殷螭这几句自责,不禁问道:“恩主,难道还想那林太傅回来?还有用处?”殷螭恼道:“当然有用,要紧之极!我不过拿他做一回诱饵,还能当真便宜老俞?这么大的亏我是万万不吃的!”
袁百胜琢磨,便是钓鱼下饵,也难免不被鱼吃,如今反正自己已公然与朝廷军作对,林凤致也失去了当幌子的作用,闲人一个,丢弃了又能如何?不过恩主既然这般说,想必就是林凤致还有非常重要的利用价值,能助殷螭重夺大位的——袁百胜是老实人,虽然知道殷螭同林凤致夜夜同chuáng,却并不懂得其间的qíng 爱纠葛,当然也不会明白,殷螭所谓的“要紧之极”,就是指chuáng笫之欢,眷恋之qíng,万万丢弃不得的。
殷螭抱怨自己这回想事不周,其实他向来不是想事周全的风格,甚至gān事还常常带几分凭直觉而来的莽撞,但是要说完全不想,也不尽然,比如gān了一半回头不得的时候,想象力又会出奇的丰富起来,没准比林凤致这等行事缜密的人还要想得多,却往往不是想到好事上去。所以自怨自艾担心老俞会gān禽shòu事之后,过一会儿又想到另一个潜在风险:“不好,万一他这回真被我气着了,又跟老俞旧qíng复燃起来,不想再跟我,竟将我的谋划向老俞合盘托出,那么这次偷袭不是要失败?”袁百胜大惊道:“恩主难道向他透露过口风?”殷螭道:“我有那么傻!可是他也不傻——他能毫不反抗的被送去,我打赌他一定猜着了!不过……就算猜着,也不知详细,再说,他应该宁可在我这里也不愿意跟老俞的,总不会出卖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