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螭又怒又喜,一面想着小林到底来跟我作对,一面又想这回定能拿住他了,一时倒没龌龊十足的去琢磨林凤致换了新战友,是不是也有将自己的绿头巾换个色调的嫌疑?不过他们带了最厉害的新式火pào前来攻打,自己这方胜负殊是难料,同袁百胜商量时,袁百胜却颇是胸有成竹,说道:“恩主放心,战场决胜,未必全凭武器——末将自有法子教他们成为瓮中之鳖!”
袁百胜的法子其实寻常,也就是一个“请君入瓮”之计,连战连退,渐渐引这支神机营队伍进入大山深处,然后伏兵包抄。殷螭觉得这样简单的计策未必哄得住对方,却不料林凤致果然是个不会打仗的,徐翰又是年轻气盛容易上当,连续胜了几仗之后,便即忘了戒备,只管越追越是深入,待到发觉不妙,已是难以回头。
这一场包歼战却是惨烈,可怜神机营被诱入绝峡,前无去路后有围堵,饶是火力猛烈,也百般冲突不出。殷螭亲自带了千里眼跑到峡侧高山上观战,既怕伤了林凤致,又觉得徐翰人材可用,一叠连声只叫定要捉活的,没想到便是这一慈心发作,登时给了对手可乘之机——小徐翰也真qiáng悍绝伦,在绝谷全无出路的qíng况之下,竟然以大pào轰击谷底拦路的山峰,在泥石间隙中轰开一条险径,一gān人漏网而逃。
这火力qiáng大到了不可思议,殷螭在附近的峰头都感到qiáng烈震动,险些当众摔了个跟头,身旁的副将只是咋舌:“自来军中火药,最多击穿百步之外的牛皮,打到战场上也要加上铁弹毒烟才能伤人更多,没想到这药力竟qiáng到了轰开山石!不枉了姓徐的当日chuī那么大气!”
要知道后世的黑火药当时还未发明,军中数代摸索,将火药的配方一再改进,威力日益qiáng大,能够轰开山道的火药,显然已达到了军中所需“击穿铁甲”的最高要求,果然配得上当日徐翰chuī嘘“天下无双”,真称得上是方今世间的顶尖武器!
殷螭激动得眼红,急命拦截,务必要夺这大pào与火药到手。而军中将领,又有谁不爱威力qiáng大的新武器?消息火速传出,拦截追击的兵士也均是既畏且yù,不敢过分接近这支携带厉害火器的败兵,却又说什么都不肯放弃,只是穷追不舍。
林凤致与徐翰这一败挫了锐气,显然也意识到仅凭新武器就想打赢的路子行不通,于军事上万万不是袁百胜对手,甚至连殷螭的对手也不是,也只有果断回头奔逃。这新研制出的“雷震子”在大pào中已算是小巧jīng致,分量却仍不轻,拖带着五门大pào而逃,可想而知难以逃远。更不幸的是,这等新武器不仅为殷螭觊觎,连附近刚刚聚合起来的倭军部队也听闻了风声,赶来虎飞岭想分一杯羹,神机营两头受敌,不免愈发难以支持。
袁百胜同倭人有家仇,能按捺住不去攻击他们已是忍了又忍,合作是决计不肯的,殷螭倒有几分勾结之心——虽然他在林凤致面前口口声声发誓决计不勾结倭人,但反正自己说话向来是可以食言的——不过袁百胜的态度摆在那里,殷螭倒有个好处是审时度势,决不过分qiáng属下之所难,于是拒绝了对方前来谈合作的使者,继续自己追击神机营队伍。
可是两方势力都yù争夺一件物事的下场,便是容易互相牵制,一面防范一面追击,缓得一缓,便让林凤致等人带着大pào逃到了虎飞岭来路边缘。袁百胜道:“到了平地,追击虽是容易,却要防他们的后备来援,还是堵在山中便于截杀。”殷螭深以为然,于是派兵去截断去路,反转包抄。
这次包抄终于成功,将神机营又一回堵在了绝路,并且这绝路尽头乃是万丈悬崖,大pào轰得开山道,难道还轰得出飞路?殷螭得报赶来的时候,围堵正在僵持中,探子报道:“神机营退到崖边最高地方,木石作栅,pào火qiáng劲,四里之内无法靠近。”殷螭嗤以之鼻,道:“那就相距四里包围个密不通风,崖上无水,看他们倒能支撑几时!喊话过去,投降不杀,叫林凤致出来跟我说话!”
喊话传过去之后,对方全不回答。殷螭倒也不恼,知道林凤致是个死硬qiáng撑的xing子,但这等qíng势,他又能撑上多久?何况他不投降自己,难道还想落到同步赶来的倭人手里?
待到包围圈三面堵上,殷螭亲自领着护卫,大踏步赶到前线而来。这时双方处于蕴势待发之中,高崖上的简易栅栏之后寂静无声,四下合围的兵士们也是全无喧哗,六月底的毒日头白花花晒着,兵卒们的汗水在皮甲上都滴出了盐花。殷螭一面由护卫打着凉伞,一面喝着清水,只等着林凤致那一gān队伍熬不住口渴与酷热而投降。再下面一点,山林中静静飘扬着几面三角旗,却是倭军小西清太部也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