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浮生之倾国_作者:知北游/梦里浮生(223)

  论用兵打仗,殷螭要倚靠袁百胜帮扶;论心术手腕,袁百胜却哪里及得上殷螭半分?但听恩主为了照顾自己不愿与倭寇合军的心qíng,居然放弃这现成的盟兵和唾手可得的土地,被殷螭几句话一说,不禁又是感激万分,只觉惟有赴汤蹈火才能报得这般大德。殷螭自然安然居之不疑,因为心里到底牵挂着林凤致,糙糙谈完,天色已黑,便自回宿帐。

  袁百胜一直恭送他到中军帐外,忽然问道:“末将斗胆问一句:那林大人……到底肯降不肯?倘若不降——”殷螭摇头苦笑,道:“我怎么降伏得了他……可是我也不能让他死,你不用劝杀。”袁百胜直慡,坦言道:“恕末将直说,恩主既要与建州结盟,留他在军中便万万不妥;何况这人虽然jian诈,好歹大节无亏,再加侮rǔ也教人于心不忍——他既然要投水军,跟我们便无gān涉,倒不如由得他去,若能助朝鲜灭了倭寇,也算天朝威风。”

  殷螭哑然失笑,心道小林毫无用兵能耐,到了水军也只是摆设,谈什么助朝鲜灭日本?不过有他这名重臣在,或许军中事务更容易拍板定夺,敢于担上责任,倒是有点用处;可是若说与自己无gān涉,又简直不可能,他跟自己作对之心不死,迟早还是祸害——如若要永绝祸根,其实倒是杀了他的gān净!

  可是,自己虽然曾经怀着几分恶意,坦白而又无耻的让林凤致索xing去死,不要挡路,但那一日,明知他走投无路还要步步紧bī的时候,心里是何其之痛;看见绝崖爆炸,木石崩塌的时候,那一刹那,又是何其的绝望崩溃。

  殷螭从来不在乎什么无法挽回,也不相信有什么无法挽回,但那一日,在极度惊惶痛苦之中,陡然尝到了无法挽回的滋味——这种痛苦,甚至在知道那到底是一场虚惊之后也无法消弭,甚至在今日已经找回林凤致,又能继续将他捉在手掌心里,保得一个不再分离,也无法平息。

  因为殷螭隐约是想到了的,自林凤致在走投无路的那一刻毅然引爆起,两人之间,便有什么东西业已炸作了碎片不复存在;又或者,在自己拿他作饵去诱击俞汝成的时候,在一夜缠绵之后将林凤致绑起来送人的那一刻,他心中有什么东西,便已离弃不再。

  袁百胜已告辞回帐,殷螭一时却徘徊在自己的帐外不敢便入,过了半晌咬牙道:“不,他自己说过的——一生爱我不变,不会毁诺。不管我做什么,他都没法不爱我的!”

  可是这样的爱,竟然不是甜的,是苦的。苦涩到了连殷螭这个坚决的索求者,也不堪忍受。

  他到底还是进了营帐,离开也有一两个时辰,林凤致居然还在小隔间里沐浴未完,殷螭不免有点担心他偷偷逃走,又或者受伤发病。但揭帘进去,看见林凤致好好的半躺在浴桶里,不禁松了口气,悄悄走过去,才发现他竟已闭眼睡着了。

  林凤致这些日子想是实在累得狠了,平时有择席毛病的人,居然会洗着洗着澡就睡着,浴桶不大,这般半坐半躺并不舒服,他却睡得神色颇带安详。湿发在头顶绾了一半,还有一半便散落在水里,一缕缕墨色飘dàng,衬得他沐浴洁净的肌 肤更是俨如白玉。殷螭看见他身上也有些伤痕,却均不甚厉害,又放了大半心,望着他身子,喉头不觉一阵发gān,到底有了想笑的心qíng,于是伸手到浴桶里去抱他,低声道:“水都冷了,出来上chuáng睡罢——我也想你好久了。”

  他这么一碰,林凤致便惊醒了,失声道:“水真凉,怎么就睡着了?”殷螭笑道:“七月天时你还怕凉?真是这苦头吃得太大,体质又变弱了,出来快擦gān,仔细伤风。”向来坐惯了高位,平素和林凤致相处,除了求欢的时候自己动手脱他衣服,其他的时候基本是不会亲自服侍对方的,这时却殷勤的拿过手巾来要替他擦身,又叹道:“看看你弄得这么láng狈,何苦呢?我殷家的江山,关你姓林的什么事?要你恁地拼命?”

  林凤致并不理会他献殷勤,只道:“你出去,我要起来穿衣服。”殷螭不免失笑,道:“怎么,怕我看?你身子哪一处不是我的,这时候还装什么佯。”林凤致皱着眉,也不说话,自顾起身,抽过他拿着的手巾匆匆擦拭了水珠,便去穿衣。

  殷螭直看着他穿上了中单,便过来按住外衫不许再穿,道:“呆会儿便睡了,费事做什么?你且看看这身中单——你自己还记得不?”林凤致低头看看身间这一件中单上印着喜鹊登梅的暗花,这般花哨的衣物自是殷螭早时替自己选的,一时不知他要自己记得什么,却料知不是好事,不禁又皱眉,果然听见殷螭接着道:“你倒好,倒有能耐——到了老俞那里还能跟人跑掉,害我好找!跑掉也就罢了,还把贴身衣物都脱在人家chuáng上,你老实jiāo代,是跟老姘头做了,还是跟新勾搭的相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