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浮生之倾国_作者:知北游/梦里浮生(96)

  殷螭气得七窍生烟,他一连数日跟新征来的歌童戏子厮混,忽然想起林凤致来,心道也不能让他闲得太落便宜,便趁兴传令他等自己来过夜。岂知过去传令的小六回来加油添醋的回禀了林凤致那句“让他等”的狂言,已经气了个倒仰,但想林凤致还不至于公然如此大胆,多半嘴硬归嘴硬,到时还是一样会乖乖回来,谁知三更时分驾临,屋内却果真空无一人。要依他的脾气,本该甩手就走,但心想走了反而没法追究——下次再拿这事来说,林凤致也决计不会理睬的——于是按捺xing子等了下去,倒看他几时回来,倒看他怎么应付这次迟到?

  可怜他平生先做王爷,后为天子,一辈子只有别人等自己,哪有自己等别人?所以虽然也不过等了一刻有余,在他已似等了十年八年一般漫长,直气得在心里骂过几遍今夜要好好收拾这个狂妄对头。谁知终于等到人回来,却是醉醺醺一身酒气,满不在乎又轻佻无礼的跟自己说话!

  这时满心只想摔几记耳光,狠狠先打醒了林凤致再和他说话,可是想要挥掌的时候,却见他半倚半倒的坐在地下,脸上酒晕如霞,眼波朦胧如雾,一向最重视端正衣冠的人,这时却帽侧冠斜,几缕头发从网巾中逸了出来,挂在脸侧,这慵懒的神态竟与平素在chuáng笫间被自己弄到神志迷乱全身无力时极为相似,却又比那时多几分自然妩媚。

  平时chuáng笫间那旖旎光yīn总是极短,林凤致大部分时候都是淡定自若的,那般失态失禁的迷糊qíng状,往往只有短短一刻,做到事毕便会重新清醒过来,推开自己走人,总使殷螭大觉失落无趣。好几次厌憎他这种无qíng决绝的态度,想要gān脆撇开,却又舍不得chuáng笫间那短暂一刻的消魂滋味——大约也正是因为短而难得,所以始终念念不忘,需索了他近三年,也不能下决心厌弃的原因正为此吧?越是得不到越想要,人果然都有劣根xing。

  殷螭沉吟一晌,扬起的手到底没有打下去,倒不是舍不得抽林凤致几巴掌,而是想到此刻打醒了他,以后再要看见他脸上自动现出这般妩媚撩人的神qíng,又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殷螭一向最是讲究务实,心道反正他迟到也迟到了,跟这么个醉鬼发作也没有用处,倒不如先把眼下这一刻的欢娱抓牢再说——于是哼了一声,道:“好,那便先乐过了,做完再找你算帐!”

  但是林凤致这回虽然醉态可掬,神色慵懒,推到chuáng上却不怎么驯服,被他压住了还是扎手扎脚的想挣扎起来。殷螭刚解开他外衣,正伸手去抽他束小衣的汗巾,林凤致突然拦住不让动手,口齿含混的求道:“夫子,不要!”殷螭恼火道:“你说做的,怎么又不要?”林凤致颤声道:“不能!你不能又趁我醉了污rǔ我……你是我夫子,我一直当你是父亲的!”声音中竟带了哭腔。

  殷螭只是一怔,登时怒火上冲,重重将他一推,厉声道:“你作死!你当我是谁?”

  他这一推力道不轻,林凤致被推得向chuáng侧滚去,砰的一声额头撞上chuáng栏,忽然蜷起身子,不住作呃。殷螭又有点担心,怕触了他的旧伤,忍不住凑过去想询问,林凤致猛地一把推开他,说道:“让开,我要吐了。”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居然跌跌撞撞又爬下了chuáng,一直跑到chuáng后子孙弄里,寻了净桶,翻江倒海搜肠刮肚的大吐起来。

  殷螭大叹晦气,被搅得一团兴致全无,心道要么索xing走人,要么等他吐完多半人也清醒过来了,gān脆好好算这笔帐。一时犹豫未决,林凤致已经吐毕出来,走到桌边拿茶漱口,殷螭已经坐起身,忽见他漱口后以衣袖拭唇边水渍,灯光下清晰看见白纱中衣的袖口边染了一块刺眼的红,微吃一惊,问道:“你怎么了?”

  林凤致满不在乎的道:“没事,带出了几口淤血。”说着又漱了一次口,吐到案下痰盂之中,这一次漱口水可能喝得微有呛着了,吐完了又狠嗽了几下,蓦地身体微微一颤,又是一团淋漓刺目的红色直喷出来,溅到了中衣下摆之上。

  那分明是一口赤红的鲜血。

  殷螭早知道他在京师受伤后曾呕了三月的血,却毕竟没有去探望,这时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他吐血,一吓之下,连跟他算帐的心也没有了,下chuáng过去扶他肩头,失声叫道:“小林!”林凤致居然还在笑,拂开他手道:“没事……太医早就说过,以后要是喝多了酒肯定吐血,这话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