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茑茑与紫云都是颤抖了一下,有一些惶惑,洛川寻平静地道:「你们出去吧,我要好想想一想。」
两人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几乎是出於本能,他们现在似乎都对洛川寻有一种莫名的信任,而事实上他们也只能信任他。
沈茑茑走到门口,又转过头来,洛川寻坐在桌案後面出神,完全没有抬头瞧她一眼似的意愿。
她一直都以为只要没有了元林这个障碍,她与洛川寻便会有新的篇章,然而事实上似乎她料错了。
现在的洛川寻似乎离她很远,比有元林的时候离得她更远,她刚才慌乱之下的那句话,没有从根本上铲除两人之间的障碍,倒像是将自己彻底推出了洛川寻的视线。
「沈妃娘娘,您还是一起走吧,不要影响殿下想事qíng。」紫云转过头来慢条斯理地道。
沈茑茑咬了咬嘴唇,轻哼了一声,快步跨过了紫云,向前走去。
紫云看著她的背影,一声冷笑,你想当皇后,你们沈氏想当皇亲国戚,想得倒美。
第60章
没有遗诏,见风即倒的朝臣,不受控制的军队,难以依靠的紫氏,洛川寻闭上眼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局势似乎变得越来越微妙,有一些暗流在渐渐酝酿成惊涛。
洛川寻却无法全心来控制这些局面,他更焦虑於寻找元林。
他几乎夜夜无法入眠,他知道那桌案上沙漏里逐渐流失的不仅仅是沙子,更是元林的生命。
李朝英常常能见到他三更半夜,还在房中不停地走来走去,李朝英知道他在苦苦等著元林的消息。
然而,元林就彷佛空气一样,消失在了西夏皇朝的土地上。
一个月之後,洛川寻失了魂似地把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统统推翻,像头困shòu似的嚎叫著,李朝英与冬青吓坏了,只能从他背後死死地抱住他。
「大人,算了,怪只能怪那个胡式微,明知道元林身上有毒,还硬是要把元林带走!」李朝英恨恨地说。
洛川寻紧紧地握著拳,身体不可控制地颤抖著,十根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自己的掌心,血沿著指fèng一滴滴滴在了青砖地面上,他的嘴唇颤抖著,道:「我没想过让他死的……我从没有这麽想过的……」
他的泪如泉涌,整个模糊了自己的视线,朦朦胧胧中元林似还歪坐在桌案後面翻著书,他恍然中心头一喜,颤声道:「殿下,你……」
那人一抬头,淡淡地道:「阿寻,你这麽辛苦,到底是为了能占有元氏的江山,还是为了能占有元氏的太子?」
那人话音一出口,李朝英面露不悦之色,努力平静地道:「十九殿下,您若是没事,还请早些歇息吧。」
元英露齿一笑,伸了一个长懒腰,道:「其实我也不大爱待在这里,你当看一个人失魂落魄,滋味好受麽?」
他说得轻松,冬青被激得一扬浓眉,道:「十九殿下,你也qiáng不到哪里去吧,胡侍读还不是把你丢了?!」
元英一愣,随即轻轻一笑,道:「说得太对了,正因为如此,我不好受也要来这里。自己虽然惨,但是见到一个比自己还惨的人,日子总要过得快一些。因为我至少偷来了十年愉快的时光,而你问一下你的殿下,十年里,他可曾……有什麽没错过的?」
他的话就像根针似的刺进洛川寻的心里,他只觉得眼前有如满天星一般天旋地转。
不过一个月,天气便转眼入了冬,夜里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雨声拍打著屋檐,又顺著它滑了下来,一滴滴轻击在墙角,元林走了过去,捡起了一块黑色的小雨石。
他淡淡地道:「我大概是有一点……」
那个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雷,後面他完全没有听清楚,也没在乎有没有听清楚。
而现在,是有一点什麽呢,洛川寻摇著头,拼命地回想著。
他突然推开了李朝英与冬青,向门口奔去,跑出了屋,往宫门口跑去。
太监侍女见了他,哗啦啦地跪倒了一片,他一直跑到宫殿门口。
夜色中,朱漆色的红色宫门成了一片墨色,洛川寻喘著气指著那门,道:「打开它,统统都打开。」
太监们慌忙打开重重大门,浓墨般的夜色中,宫门一扇接著一扇,跟当年一样,不知前程。
只是当年,他身边站著元林,现在隔著那重重的门,只剩下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