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脚就想往屋里走,却被严管家拦住了,只见他gān枯的手挡在那儿,满面肃穆。我咽了一口唾沫,将怀里还没有捂热的五两银子塞到他的手里。
严管家眼皮抬开了,看了我一眼,颇为赞许我孺子可教也的悟xing,从怀里丢了一块抹布给我,道:「去书房看看有什么没擦gān净的,可别扰了王爷瞧书!」
「不是给王爷磨墨的么?」
严管家哼了一声,道:「磨墨?那是多雅的一件事,就你这挑粪砍柴的手,也配给王爷磨墨?」
「是,是,给王爷打扫也是好的。」
「就是,那可是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活呢,快别废话了,去吧!」严管家训完,就转头踢脱踢脱地走了。
我拿起抹布进了书房,房里的布置是王爷一贯喜爱的简洁。
一把梨花木刻椅,一张花雕书案,唯有案上的玉龙笔架,铜雀砚瓦,金凤笺花方显出这是一个王爷的书房。
王爷的发髻今日梳得有一点高,可以看见他脖子下深深的发窝,几缕发丝从王爷轻薄的乌纱便帽中脱出,搭在他白色的衣领上,黑白分明。
我拿着抹布擦着椅子,忽然发现我俩仅仅有一尺之隔,那么的近,又那么的远。
我觉得心里空dàngdàng的,像那里曾经长满了糙,却被一把火烧了个jīng光,如今空空的,不敢随心所yù的遐想,就怕回声太大了,叫别人听到了心声。
「顾九……」
「嗯?」我连忙回过神来应王爷。
王爷轻飘飘地翻过了一页书,淡淡地道:「你已经把我后面的椅子擦了快半个时辰了。」
第四章
「王、王爷,奴才gān活细致!」
我咽了口唾沫拿起抹布讪讪地走到别处去擦,回头一瞧,微微一叹气,终究是只能远观焉啊!
我擦着青花瓷瓶,走着神,突然一抬眼,却发现王爷正在瞧我,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青花瓷瓶给打碎了。
「王爷,您有什么吩咐?」我gān笑着问。
王爷淡色的唇微微一弯道:「我在看你有什么特别之处,才让十六弟这么留神!你觉得自个儿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呃……奴才的皮肤较常人黑!」
「是比常人更厚吧!」
「是,是,王爷明查!」
我原本来还想列几项顾九的长处,外面却有一个黑甲骑兵匆匆跑了进来,在门外跪倒,道:「王爷,金陵八百里加急!」
王爷好听的沙哑嗓音低沉道:「进来!」
那份折子jiāo到王爷手中,他只粗粗看了一眼,腾一下整个人就站了起来,转头吩咐我道:「去,立即把十六王爷给我叫来!」
我应了一声是,穿过花园,只见安宁郡主穿了一身鹅huáng的裙子,坐在凉亭里品茶吃小点,十六王爷仍然是一身雪白的袍子,在掌心里敲着他派不上用场的扇子与安宁郡主闲聊。
他一看见我的身影,便微微一笑,道:「你不在书房伺候我哥笔墨,跑这里来做什么?」
「回十六王爷,王爷叫您去书房!」
「何事?」
金陵加急,多半讲得是当今皇上与十王爷之间争斗的事qíng。王爷素来面无表qíng,若是当今皇上收拾了十王爷,所料之中的事qíng,他必定还是气定神闲的,如今突然神色大变,那就定然是十王爷倒收拾了皇上了。
我嘴巴上仍然回答:「奴才不知!」
十六王爷悠闲地走下凉亭,看了我一眼,非常有气质地向书房走去,我则微弯着腰,一副奴才样的跟在他老人家后面。
进了书房,王爷将折子就递给了十六王爷。十六王爷只扫了一眼折子,就啊的大叫了一声,连声问:「这可如何是好?」
王爷坐在那里,在书桌上敲着他修长的手指,不吭声。
我垂手站立一边,隔了半晌,外面又进来几位大人,看模样应属边关将领及盘口最高官员之类。那些大人个个面如土色,诚惶诚恐。
王爷扫了一眼他们,道:「金陵已经改朝换代,现在新皇上是过去福禄王亦仁,他宣我即刻进京,你们看如何?」
盘口镇那个冬瓜脸、枣核眼的县令吃吃地道:「王爷,下官认为既然新皇下令朝圣,王爷您自当该早早起程,本官这就给您准备去!」
我心里暗暗呸了一声,心想你个歪瓜劣枣。
若是王爷不奉诏,新皇基稳,盘口镇必定成为镇压之地,你怕你这个小县令不保;可若是新皇不稳,又被旧皇给翻了过去,奉诏的是王爷,完全不gān你的事,你倒是丢车保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