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平静地看着我,我笑道:「因为我不想再欠亦仁的。」
师兄淡淡地道:「可是你早就不欠亦非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欠他的太多了,我欠他一条命……」
师兄冷冷地道:「可你也救过他!」
「但是我却听从亦仁的指令烧了他一船的火器,故意栽赃陷害于他,若非如此,又怎么会害得他与宫藤家族jiāo恶?」
师兄微微沉沈默了一会儿,道:「主子让你选择的。」
我冷冷地道:「是啊,他确实给了我选择,选择我自己做,还是让别人去gān,他明知道我,又怎么会让亦非身处险境。亦仁从来如此,他让你办了事,还不会欠着你的,他让我去打击亦非,却又给了我救他的机会,可我即便救了亦非,却仍然欠着他的。」
师兄深深叹了一口气道:「你想太多了。」
我看着茫茫夜色中的戈壁滩道:「我又怎么能想不多,若非是我酒后抱着他嚷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夭夭桃李枝,灼灼有辉光。他又怎么会陷于不能洁身自好的láng狈境地,最终于止于太子之位前一步之遥。
「亦容若非为了自己弟弟摆脱困境,以她公主的尊贵,岂会半夜邀请我,故意给自己制造jianqíng?我欠他的,实在太多太多……」
师兄沉沈默了很久,才道:「小秋,你知道你把亦非所有的失败都归结在了自己的头上。即便没有你,皇上也会让其他它人烧了亦非的火器,即便没有你,亦裕家族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亦非登上太子之位,所有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唯一不同的是,因为有了你,亦非有了一个可以名正言顺退出这场漩涡的理由。他到今天能平安无事,是因为你,小秋。」
他见我没有回话,就又轻轻地道:「你不要以为主子是想挣这个皇位,他有他的难处,你们还有退路,他完全没有退路。」他递给了我一张纸条,道:「我临行前主子给你写的纸条,他说你看了,会原谅他的一行作为。」
他拔出剑,转身走了,我展开那张纸条,只见上面写了挺公正的几个字:郑伯克段於于鄢。
我愣了一下,不由一笑,郑伯克段於于鄢是左传里的一则故事,讲得是郑庄公弟弟太叔段,郑庄公以不断退让的手段,让弟弟终于犯了谋反犯的大罪,才名正言顺地将弟弟下手除去。
亦仁是在表白自己不想当庄公,我不由哈哈大笑,亦家的这些皇子当真个个有趣,属亦仁为最。
我长叹了一口气,当年我帮亦仁,也许正是因为早就看出亦非绝对不是亦仁的对手吧,那是个天生要当皇帝的料子。
我从梯子爬了下来,摸了摸肚子忽然觉得又有一些饿了,想起小厨房天天会给一郎炖他爱吃的雪蛤,琢磨着该炖到时候了,于是高高兴兴地向小厨房走去。
我刚要从抄手廊穿出去,却听花园里安宁那清脆冰冷的声音道:「我叫你去池塘里把我的球捡出来,你没听到吗?」
然后是一郎忍气的声音,道:「我去叫人来替郡主捡!」
安宁冷笑道:「怎么,你难道不是我十五哥府上的奴才么?」
我听了心里大乐,一郎流年不利才会招惹了安宁,那真是浑身长刀子的女人啊。我三下二下爬到廊上,准备看场好戏。
一郎与安宁站在花园内那个砌池塘边上,一郎的脸色铁青,显然想要发作却又有顾虑,安宁一身白褂短打的装束,手里还拿着那柄薄鲨皮剑。
一郎看着池塘里的竹编的小球,气道:「明明是你故意丢进去的……」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安宁手起掌落给了他一巴掌,脆生生地道:「这巴掌是打你这个奴才不懂服从。」
我大呼过瘾,在廊上无声笑得前仰后合,脸上那是全然小人得志的笑容。
一郎几时吃过这种冤枉亏,一气之下手一搭剑柄,却见安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忽然恍然大悟,道:「你是故意的,你挑得我跟你打,好到王爷跟前挑我的错处。」
安宁似有一些悻悻然,道:「你倒不笨么!」
一郎冷冷地道:「哪里,郡主大名我是久闻了的,一郎不知道何处得罪了郡主,还要请教。」
安宁晃了晃手心中的剑柄,微笑道:「没什么,我看你不顺眼,什么时候你不会在我眼前晃了,也就不得罪我了。」
我皱了皱眉,想不出一郎为了什么得罪了这个女煞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