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
我张嘴刚想说,猛然省悟,是啊,我现在已经换了一副皮囊,他如何还能认得出我来呢。
我一笑,将身上的钱都拿出来给了他。
我回身刚走没几步,老板叫住我,吱唔道:「小哥,你……还差一文。」
我挠了挠头,叹道:「记顾九帐上吧!」
老板怒道:「你欠钱,怎么能记在顾九兄弟的帐上,你莫要以为盘口镇小,就可以随便欺负人!」
我叹了口气,将自己一双新发的王府奴才靴子放在摊上,道:「这也算一文,够了吧!」
老板红褐色的脸微有一些不好意思,道:「我倒也没有讹诈你的意思,这一双鞋至少值五钱银子,我只要一文钱,可也不要这么多!」
「我来替他付吧!」
只见有一人将一两银子丢在了摊上,我回头一见居然是我的那位走狗师兄,于是笑道:「当奴才果然不如当走狗有前途。」
老板喃喃地道:「太多了,实在太多了。」
师兄面无表qíng,gān巴巴地道:「像你这么自由自在的奴才原本绝无仅有。」
我一笑,淡淡地道:「可是我偏偏就爱当一个自由自在的奴才,也不愿当你这种有前途的走狗。」
我说着,用手将他丢在摊上的那两银子捡起来丢回了师兄手中。
然后我转头微笑地对老板道:「一双靴子也太多了是么?」
老板连连点头。
我道了一声好,举起两只靴子比了比,将一只貌似较新的靴子留在摊上,然后将略旧的那只套回自己的脚上,笑道:「这样我们就两清了。」
无债一身轻,我付清了自己的帐,高高兴兴地走了。
师兄紧跟在我的身后,我转头调侃道:「你不回去给你的主子鞍前马后,却跑来跟着我,我可没骨头孝敬你!」
师兄叹了口气,张了张嘴,我正等着听他说什么,可是谁知道他出手如风,竟然一连点了我几xué道。
我又惊又怒,却苦于他连我哑xué也一起点了,师兄仿佛倒是松了一口气,将我往背上一背,回了王府。
我料定是亦仁让他将我擒住,必定是有目的,可他始终闭目在屋内养神,我不知道他们意yù何为,心中焦急不已。
我心中推断了无数种可能,没有一种不与亦非有关,我很明白自己的价值,也许就在于我与亦非有关。
天一黑,师兄将我扶起,我恨恨地看了他一眼,他依然叹了一口气。
我恨得咬牙切齿,我若是能开口说话,岂能让他这么舒心的叹气,必定让他都倒抽回去。
他带着我跃上了屋顶,几个纵跃,趴在一处屋顶,轻轻掀开屋顶上的瓦,将我放到那揭开的瓦前。
我满腹狐疑地往下一看,却吃惊地发现下面是亦仁,他正在端茶浅茗。
我眼珠一转,拼命地放松两颊的肌ròu,这样我的口水就会顺流而下,我想呸亦仁很久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体贴自己送上门来。
这个时候有人在外头敲门,亦仁唤了一声进来,是一身便袍的亦非。
他乌黑的头发披在身后,只是随意用帕巾绾住,一身大红丝麻宽袍,显得非常慵懒,若非我亲眼所见,完全不相信他就是昨天吒叱疆场的那位将军。
亦仁起身相迎,笑道:「十五弟辛苦了,请坐。」
亦非欠身回礼,沙哑地道:「多谢皇上!」然后坐在亦仁左首的位置。
两人一时无语,亦仁似乎未曾想过亦非居然一个话题也不开,一时也不知道从何开口。
我暗暗好笑。
亦非自小是一哑巴,九岁才会开口言语,他不要说一会半会儿不作声,几日不开口说一句话,对他来说都是家常便饭。
亦仁到底是一个滑头,一时三刻便知如何开头了,道:「见过濛濛了?」
亦非起身向亦仁深深地作了一揖,道:「亦非多谢皇上这么多年来对濛濛的照顾。」
亦仁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你心里是不是在怪我,一直没有告诉你陈清秋就是濛濛,濛濛就是陈清秋。」
亦非低头道:「不敢,是亦非自己眼拙。」
亦仁微笑道:「你不是眼拙,你是一直在责备自己当年不得不放弃他,你一直想回到放弃他的那一刻,你一直在寻找的,是那个曾被你遗弃的濛濛。」
亦非沉默了良久,才沙哑地道:「刚才同样的话,有人也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