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一叹,青珞不再多说,竟准备走了。其实他现在心急如焚,恨不得揪着林子骢奔到大理寺。可是他也明白,凡事不能cao之过急,否则很可能事与愿违。当年老爹劝说那些小倌就范,也是进三尺,再退一步,软硬兼施,鲸吞蚕食破了对方心防。前有高手垂范,自然要有模有样地学个十足。
林子骢怔怔地也不知在想什么,眼看着青珞走到门口,忽然叫道:「青珞。」
心中狂喜,青珞却还要qiáng自镇定,平静地回头:「什么?」
林子骢犹豫了一下:「我听阿端说过,两年前在淞阳,你曾经在街上救过一个受伤濒死的人?」
青珞万万想不到他这时居然问起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好像是有吧,事qíng太久,我也记不清了。你……没别的话跟我说?」
林子骢摇摇头。
青珞顿感失望。但他又安慰自己,老爹劝人的时候也不是当场就成功,还有机会。于是大踏步地走了。
林子骢就默默地站着,默默地看着青珞的背影消失。许久,才长叹一声,向内堂走去。刚走了几步,就站住了——阿端静静地站在屏风后,也不知站了多久。
「我哥哥说的是真的吗?是你害荆大哥被斩首的?」
林子骢吃了一惊:「阿端,你、你几时来的?」
阿端却不正面回答他的话:「我只问你,是,还是不是?」
「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去慢慢说。」
阿端还是不动,一双秋水般的眼睛紧盯着他不放。
这是林子骢第二次见到阿端如此执着的神qíng,第一次是在淞阳,青珞病的时候。那一次他只当是偶然,从没放在心上。在他心中,阿端是柔顺的、乖巧的,永远都是站在他身后,默默地听从他一切的安排。可是现在的阿端,却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不像是那个一手掌握的阿端了。
于是他咬了咬牙:「你既然都听到了,还问我做什么?」
阿端的头猛然低了下去,许久才道:「子骢,为什么相处越久,我就越觉得好像不认识你了?」
林子骢扯出一个笑脸:「你胡说什么,我还是跟当初一样。」
「或许你真的跟当初一样,只是……在我心中的模样已经变了。」不给林子骢辩驳的机会,阿端继续道:「当初在锦chūn园的时候,我没有什么朋友,只有小九哥对我好。其实哥哥也是对我好的,可是我却不懂,只道他欺负我。那时候我觉得日子那么难熬,总盼着有个人出现,把我从苦难中解救出去……后来我就遇见了你,你在我心里就像天神一样,你不嫌弃我出身卑贱,你不在意我生为男身,受欺负的时候你会为我出头,遭逢危难的时候你愿意保护我,从来没有人像你待我这般好。所以我心甘qíng愿地跟着你,你说一我不会说二,你叫我往哪里走我就会往哪里走,完完全全的相信你,甚至胜过我哥哥!因为你在我心里,是那么完美,是个英雄,是个神。」
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份信任渐渐褪色,这个形象渐渐倾斜的呢?原来他并不是像包容自己一样去包容每一个人,原来他做的事qíng并不全是对的,原来这个人也有怯懦的一面,甚至因为怯懦自私不惜去伤害自己的亲人!
阿端抬起脸庞,眼底已然有了盈盈泪意:「子骢,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荆大哥是好人,是你的兄弟,你放过他,也成全了自己吧。」
阿端的哀求楚楚可怜,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要动心,林子骢犹豫了一会儿,决然摇头:「阿端,你不明白。现在已经不是我要如风死,是他们要如风死!我的话做不得主的。」
「他们?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手cao生杀大权的人。他们要如风死,如风就多半活不成,我站出来也没用。阿端,现在我们住的宅子,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他们给的,只要他们一句话,这一切都可能没了,甚至咱们的命也没了。你明白吗?」说到动qíng之处,林子骢伸手去抓阿端的手。
「我不明白。」第一次,阿端把他的手甩开了,「锦衣华服就那么重要吗?比兄弟的命还重要,比自己的良心还重要?子骢,你在我心里不再是神,至少还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可是现在我才发现,你连堂堂正正的人都不是,你不过是那些坏人的……的……」他秉xing柔顺,「走狗」两个字竟无论如何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