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抬起脸,望着她平淡的表qíng,然而那双经历岁月风霜洗雪的眼睛,也许是积累了太多太多的qíng绪和灼热,里面已经再也看不见任何波纹。
“小的时候,我经常在那扇院墙之外……”她像是回忆什么幸福的往事,脸颊慢慢绽放出少女一般的神采:“从那边那扇残缺的墙后,连着一个小小的巷弄。喏,就是那个内院的正厅,旁边那条过道的末尾……种着很多小灌木,夏天一到,开着很多白色的花朵,现在我都不知道叫做什么。我每次都猫着腰,偷偷在墙后躲起来,往过道上看……”
易安望着她,忽然觉得呼吸有些急促。她打算要说什么?要说谁?
“呵呵。”没有注意到他异样的神qíng,易静莹接着道:“他小时候长得可爱极了,总是穿着小小的西服,带着白色的领结,头发有些卷卷的,就像童话书上画的小王子,神气又可爱。我每次都躲在小灌木丛里偷看他,因为这是本家,分家的我们不能随便进来,想起来我那时偷偷摸摸的样子,就觉得小时候真是好玩……”
易安故作镇定地道:“老妈小时候肯定也很凶悍,人家小王子才看不上你。对了,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易静莹闪了一下神,摸了摸他的头发,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你生得和他虽然不像,但是感觉却很相似。”
易安心里漏跳一拍:“他是谁?”
易静莹微笑道:“他是你舅舅……你母亲……就是小天哥,唯一的哥哥,梓云。”
易安瞬间似乎感觉到自己来到一扇禁忌之门前面,倘若他伸手推开,立刻便能获知一些他早已疑惑良久的事实真相。
莫名加快的心跳,鼓动着不一样的旋律。
就像即将踩在那禁忌的底线上,却又鼓不起勇气。
砰咚、砰咚。
那条偏僻的小路是他放学的必经之地,直到他上5年级之前,还日复一日地在那里上演着校园bào力戏码。
头被推搡着撞到墙上,人小体弱的他根本没办法和初高中的学生抗衡。雨点般的拳头重重落在他衣服盖住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一次又一次的将他推向疼痛的极限。肋骨、手肘、腰部,甚至腿关节,都留下了被nüè打的痕迹。
……哈哈,你妈妈不是很拽吗?怎么生了你这个废物……
……因为他没有爸爸嘛……野种……
……你为什么没有爸爸?是不是他抛弃你和你妈了?
……野种!
砰咚、砰咚。
勉qiáng回到家,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却发现了倔qiáng的妈妈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捧着一张照片愣愣地掉眼泪。
她无声地捂住嘴巴,被泪水模糊的双眼紧紧地盯着那张缺了半张的照片,却在看见他的那一刻,立刻收敛了悲戚的容颜。
“爸爸”是禁句。
孤儿寡母,生活的艰难只能咽进肚里,吐也吐不出来。
……你这个死小子!去哪了?哪里也找不到你……我差点报警……
……怎么了?肚子饿了?
……妈给你做排骨……今天发了薪水,咱们也吃一顿好的吧……
……以后别让我这么担心……
——我不能哭泣,不能诉苦。我要长得高高大大,保护妈妈,不再让人欺负……
没有爸爸又怎么样?我也可以当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易安捂住跳得急促的胸口,蓦地站了起来,勉qiáng笑道:“妈,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我回房间去了。”
真相如何重要么?
……或许吧。
可是,他不愿意令她再伤心一次!
第36章
明晃晃的阳光被澄澈透明的池水一过滤,似乎变成了温暖人心的浅色光斑,在微温的水体中dàng漾出温暖的余韵。
从水底望上去,整个世界仿佛都摇曳多变起来。那如梦似幻的质感,像是一大块晶莹的柔软玉石,微妙的窒息,让疼痛的脑部也慢慢轻松起来。
易安咕嘟咕嘟地吐出几个泡泡,终于一口气憋到头了,双腿在水中灵活地划动,不一会前伸的手臂触摸到了光滑的池壁。
他一使劲,抓住池沿一按,整个人一下子哗的冒出水面,带着无数散落周身的细小水珠,而后伸出左手用力将盖住前额的湿漉漉的刘海拨了起来,视野为之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