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淮熙还在梦中就被前院里一阵喧哗惊醒,披衣一看,又好气又好笑:“王爷急什么,他早晚都是要回来的,日里的册封大典王爷还要主持呢。”
成彦脸一红,被人看出急不可待的心思,总归是丢脸的。横了他一眼他又翻身上马:“我管不得许多,那些个琐事谁理它!”
“王爷三思!”淮熙听到一向沉稳如山的成彦说出那么任xing的话,吃惊不小,赶忙拉住缰绳劝道——突然听门房报道,太傅楚佑卿拜见,僵持的两人互看一眼,这当口,楚佑卿怎么会来?
成彦想到佑晟,叹了口气,下马道:“有请。”
楚佑卿踏霜而来,眉毛眼睫俱是飞雪,却身无御寒之物,整张脸更是冻的青白。他长身玉立,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向畏缩闪避的眼神也突然有了漆黑的神采。
成彦轻咳一声:“我北越朝廷似乎还未曾克扣俸禄,大人何必穿的如此单薄?”他本子里原是冷酷严厉的,只是心事将了,说不出舒服畅快,待人就柔和了许多——他想,总要和佑晟一生一世的,不好太叫楚佑卿难堪。
楚佑卿轻轻一笑:“谁个要你北越俸禄!”
司马成彦惊愕之下方才看见佑卿穿的竟是南昭太子的服色,眉心一簇,冷笑道:“楚佑卿,你在玩什么花样?不再装柔弱了么?别以为佑晟在乎你就这般肆无忌惮,我一样可以人神不知地除掉你。”
“以前,或许。”佑卿点头叹道,“可当我有了八万jīng兵,你凭什么杀我?”
司马成彦嗤地一声笑了:“八万jīng兵?你?——”笑声顿止,他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无论如何不能相信不敢相信的人。
“佑晟不会帮你的,他答应过我,他答应过——”他拉下脸喝道,却蓦然发觉,佑晟似乎从来就没给过他什么承诺。
“佑晟是我的,生死如是。”楚佑卿笑地有些诡秘,成彦面色不变,沉声道:“佑晟断不负我,你何必枉做小人!来人,拿下这个叛臣!”
当是时,又有人报道:西征军已过金水河,大将楚佑晟以私信面呈相王。成彦一把夺过,展信一看——
八万铁骑兵临城下,是战是和全凭足下。望相王释放故国太子宗室皇亲,则我等罢兵南归,以方圆百里之地永奉贵国正朔,如若不然,晟不惜再战一城,昊京百年帝都又是一场浩劫。少帝安危不保,相王计将安出?
那方锦帛悄无声息地飘落在地,一瞬间,成彦竟不知身在何处。佑晟反了…他要反我!他要以我亲手jiāo给他的兵权来覆灭我一统天下的梦!
笑柄。万世的笑柄!
他这辈子从未有过的奇耻大rǔ!
有史以来,哪一个帝王将相,似他这般愚蠢被人象傻子一样地耍!!
我想出战,也不过为了世人说一句——我足以与你相配…
成彦,你当是成全我…
假的!什么都是假的!原来一切柔qíng都是叫我跳入你的陷阱!
你选择了南昭,选择了那个对你无qíng无义的家国!你置我于何地!你的真心给狗吃了吗?!他踉跄数步!疯子似地扯烂那个战书,仿佛湮灭了罪证,一切的背叛就不存在了!
“楚佑晟!!!!!!我不会放过你!!!!!”
楚佑卿的声音象从天边飘来,讽刺似地鸣绕:“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极乐之颠突然万劫不复——司马成彦,你到底太自信了些。”
后来的事,成彦也记不大清了,无数人焦急地在他的视野里晃来dàng去,无论那些大臣问什么他都一语不发,沉默地仿佛没有生气的泥塑。
直到韩飞云站到他面前,他才有意识地转了转头。
是他曾经说过的,堤防楚家兄弟。可现在,什么都晚了…
“成彦…”他的声音柔和却坚定,“我们必须放他们走,昊京再经受不住一次战争。各地驰援不及,城里只有两万禁军,没的打的…若皇上有个长短,北越就完了…就算此次他们借兵复国,以天下势力来看,也必不长久,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成彦健壮的身子突然向前一倾,飞云连忙一把撑住他,成彦的双手硬生生地掐进他的ròu里,飞云qiáng忍着不敢出声,但听成彦闷声一哼,一缕暗红蜿蜒着流下唇角,伴随着的是滚烫的两行泪水:…楚佑晟…你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