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希容的声音还带着微微的沙哑,双眼也仍是肿的象核桃似的——幸好那暗器不曾喂毒,可是当那大夫换下一盆又一盆骇人的血水之时,他的心还是无可避免地紧紧纠结起来。
“希容?怎么会是你?——真的是你!”阿宸怔了好久才领会这个事实,顿时激动地想撑起身子,“是你救了我?希容——你告诉我,那狗官到底死了没?我那些兄弟——不,不对,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希容赶忙按住他:“你别激动,小心伤口又裂开。”他的阿宸变了,不再是曾经拉着他大街小巷买零嘴吃的少年,现在的他,关心的,竟已经不再是自己了。
“刚良被你那一刀扎重要害,生死未卜,至于你那些同党——同伴,我看是全军覆没了。”
“不,不会的——你为什么不也救他们?他们中有好多的留学生,会读书识字,将来都是能让天下升平的有用之人啊!”阿宸哪里忍的住,挣扎地从chuáng上爬起,悲愤yù绝,“你救我有什么用?我一个粗人,其他人的命都比我有意义啊!你为什么不救他们!”
希容被吼地震退了几步——其他人的生死与他何gān?整个中国的兴亡又与他何gān?他甘冒滔天的危险想救的,也只有一个他!他不在乎任何人的死亡,除了他啊!
“对……你说的对……我不该救你,该眼睁睁地看着你血尽而亡!”好难受,心里好疼——谁能告诉他,那个一心一意对待他的纯真少年,去了哪里?
阿宸喘着气,神色间也是一片痛苦,他颦眉许久,终于长叹一声:“对不起,希容……我太激动了,那么多条人命啊,就这么——中国又少了那么多的热血儿郎……我不该怪你的,你能救我已是千难万难,我还能qiáng求甚么?”
希容怔怔地看着他,突然上前紧紧地搂住他:“阿宸,你还记得那晚我登台前,你对我说过的话吗?”
不过六十个日夜,现在的感觉又岂是宛如隔世四字能够道尽?他苦涩地一笑:“过去的事,又何必再提?”
“对你而言——那仅仅是过去吗?”希容不住地摇着头,已然哽咽,“只有我一个人发了疯一样的找你,只有我至今还记得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
“不是的!希容,你听我说——不是的……”阿宸包裹着层层纱布的手臂,迟疑半晌,最终也拥住他不住颤抖的双肩,“我师父……回来了,我才终于找到了生存的意义——原来我平日里所谓的行侠仗义,都只能救一个两个微末的生命——只有推翻这个没落的王朝,才能使黎民百姓得到新生。师父已经带着我,加入了同盟会。”
“你……你真的是革命党?你疯了——他们对待革命党是格杀勿论,你真的不要命了吗!”
“你应该支持我,希容。整个国家都已经腐败到那种地步,只有新的政权才有新的希望,为了他而付出的一切鲜血,都是值得的。”阿宸认真地看着希容,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为什么……当他终于决定想向他表白的时候,已经物是人非了。他承认自己胸无大志,所求的,不过是自己小小的幸福,如今看来,竟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痴想。现在的阿宸,已经陌生的让他心惊。他拿什么换回他过去的率真?
“容少爷。”门外传来消愁的声音。希容回过神,勉qiáng一笑:“你在这里躺着,我出去看看。”
刚转出内室,希容就愣在原地,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动弹不得。
一个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站在他的眼前,带着脸上那一抹惯有的倨傲。
消愁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看向希容的眼光满是担忧。
“你先下去。”希容深吸一口气,该来的,总是躲不了,更何况是眼前这个恶魔般的男子。
“你没事吧?”载涟意味深长地一笑,径直就在外室里的椅子上坐下,“刚良已经死了,那个刺客好狠的刀法。全北京城已经戒严,务必要将他绳之于法。”
希容不动声色地戒备着他——朝廷钦犯,就躺在一墙之隔的内室,无论如何,都要保他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