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林见秋最难以忍受的,是被花朵引发qíngyù之后,身上显出清晰的蔓夕花纹绣。行刑之人便用藤蔓上的倒刺一点点地刺到花纹里。以前就是用普通的猪鬃,也会让他痛不yù生,昏厥数次,更何况是用能带来千万倍痛楚的蔓夕花倒刺。几乎每一下刺入,林见秋都会绷紧全身肌ròu。不由自主发出短促而低沉的呻吟。
小倌们没有一个敢来行刑了,张恩吩咐人叫掌刑太监来。他心里知道,自己和丁溪若得罪九王到了极点。无论九王和太子有没有私,都绝不能再留他活在世上。皇帝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最好是在龙驭归天之前,将九王折磨死。若是皇上知道此人竟然用毒想害死自己,下令将其处死,更是再好不过。
林测进入层染阁时,林见秋又被打昏过去。一个太监上前泼了盆冷水,林见秋咳了几声,清醒过来。他的脸上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头发沾湿了,紧贴在额前。清水混着血水,一滴一滴落到金砖上。
林见秋身上连旧的伤痕都看不到了,斑斑点点新伤遍布,全身上下一片完好的肌肤也没有。就算不再遭受鞭打,体内的蔓夕花毒也足以使林见秋痛得颤抖,像是被人用刀刮在骨头里。
他勉力抬起头,看向林测。两个人相距五尺,对视一眼,彼此都知道,这是最后的时刻了。
林测很冷静,前几日眼里的亢奋已然消失,就连声音也是平静的:“我要死了,是么?”
林见秋笑了。模样láng狈的他,这一笑却仿佛雨打芙蓉、霜染红枫,美得令人炫目。他淡淡地道:“你……你再不死……我……我可受不了了……”
林测冷冷地道:“好,安王林湛。只盼你日后午夜梦回,不会因为弑君杀兄,噩梦连连。”
林见秋道“大哥……我没有……没有害你……”蔓夕花毒猛然发作,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林见秋说不下去,咬得下唇出了血,方才忍住那一声呻吟。待剧痛慢慢过去,已是一身冷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喘着粗气低声续道:“我的……我的体液……和蔓夕花香气……混在一起,是……是最毒的慢xing毒药……你折磨我越厉害,中的……中的毒就越深……”他长吸了口气,道:“大哥,害死你的不是别人,是……是你自己……”
原来,林见秋幼时得过重病,险些丢了小命,是母妃用xing命换得他的痊愈。这种用人的生命养成的蛊,是蛊中之王,最厉害不过。蛊主的体液混合蔓夕花的香气,就是一种毒。发作缓慢,至少得一年。林见秋让林殷等一年,正是这个原因。但他万万没想到,丁溪若竟把谷若西找了来,谷若西当然不知林见秋身上有蛊王,只说蔓夕花是赫罗族人最怕之物。结果林测将林见秋投入蔓夕花从中,此举固然能使林见秋遭受最惨痛的刑罚,但也使林测中的毒更加深,刚刚半年,便已不能救治。
由始至终,林见秋没动过林测一根汗毛。只不过林测越是对林见秋凌nüè折磨,吸入的毒就越多,死得越快。只有用这个方法,才能使林殷不必背上弑父杀君、谋权篡位的罪名,而自己也不会因此而愧疚。林测完全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林测忽然想起刚才看到那些小倌的惨状,脸上陡然变色。林见秋知他所想,道:“你……你没有沾到我的血……自然……自然不会……”他顿了顿,偏头望向那些行刑太监,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不过他们……”那些太监吓得面如土色,瘫软在地,有两个甚至昏了过去。
林测没有理会他们,他的目光始终紧紧地盯着这个少年。
还是那俊朗的眉、秀挺的鼻、倔qiáng而冷漠的眼。面容很憔悴,少了几分浓烈的美,却平添了纯粹的清绝。
自己是什么时候对他产生不同寻常的心思的?是无意中看到他沐浴后显露的蔓夕花纹绣?是看见他跃马扬鞭,拔剑张弓的飒飒英姿?是看见他撒痴耍赖的娇憨天真?是看见他睡梦之中恬静纯美的笑容?还是看见他研习书法时认真严谨的模样?
不知道,已经不知道了。就在天长地久中,在不知不觉中,那样一个小小的人,就留驻在自己心里,再也挥洒不去。
但是林测却清清楚楚记得,发觉那种异样心思,是在林见秋参军之后。那个能带来快乐和愉悦的,美丽而活泼的小东西;那个常常陪伴身边,任xing骄傲、乖巧温顺的小东西,一下子离开了自己。他赫然发现,自己的心空了一块,什么也弥补不了。直到睡梦之中,也要出现那个俊美绝伦的脸庞,林测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