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点点头,看着段芙腆着肚子着实不便,道:“你快回去歇歇。这个皇上,也不知着了什么魔。唉……”她碍于脸面,有些话不能明言,只能一声长叹,段芙笑着和瑾妃退下。
瑾妃等出了院门,问道:“姐姐要和我说什么?”段芙摇摇头,低声道:“先回宫再说。” 瑾妃忙扶着皇后上了暖轿,二人一同回到坤宁宫。
段芙手扶腰,倚着chuáng坐下,示意瑾妃坐到下首椅上。瑾妃皱眉道:“姐姐,咱们不在太后面前服侍,又被淑妃讨了好去。”
段芙看了看她,慢慢取茶喝了,缓缓地道:“好妹妹,咱们一同进宫,说来也是缘分。你这个人快言快语,半点心计也没有,我取的就是你这一点。你既叫我一声姐姐,有些话便不能不和你说。出我的口,入你的耳,日后也别再提起。”
瑾妃见皇后说得郑重,忙起身道:“姐姐有什么话就请直言,锦儿xing子鲁钝,可也分得出好歹。” 段芙笑道:“你坐下吧,日后咱们姐俩一同说话的时候还长着呢,用不着这么客气。”
瑾妃依言坐下了,看着眼前那个秀丽端庄、温和娴雅的女人。段芙轻轻叹息一声,道:“其实,淑妃要和母后说什么,我都知道。之所以不让你留下,就是怕你被牵扯进去。在这个皇宫里,别说是一句不能多说、一步不能多走,就是多听了一句话,也是死路一条。”
她语气温婉,话中却泛着yīn森森的寒意。瑾妃吓了一跳,惶惑地道:“贱妾……贱妾……”段芙摇摇头,道:“皇上的事,咱们管不了,也不该咱们管。你自小也是读过《女诫》的,三从四德自不必多说。你细品品那五个字,‘温、良、恭、俭、让’,哪个不是至理名言,回味无穷?咱们的皇上xing子温和,脾气甚好,但却是极有主见的人,别说是你我,就是母后群臣,也不能bī迫他如何如何。若是顺着他的意,他自然不能辜负了你。”
瑾妃道:“这一点妹妹何尝不知?可姐姐你不知道吗?皇上他心里爱的是那个……那个……”她脸一红,没再说下去。
段芙垂下眼睑,道:“我早就知道了,还是皇上告诉我的。”瑾妃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只听段芙低低地道:“皇上的眼神很柔和,我从来没有见他对别人这样过。唉——,若是先要权宜所有利益、衡量所有身份,才能去爱,那还叫爱吗?”她转过头,望着窗外鱼鳞一样的叠云,似乎想起什么,竟陷入了沉思。
瑾妃皱着眉,好半晌才支支吾吾地道:“天下那么多女人……父子都是一个样……”
段芙笑道:“这事由得谁来?能一帆风顺,谁愿意披荆斩棘?依我看,这倒没什么不好。” 瑾妃不是笨人,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她话中含义。皇上对九叔再好,也不可能把这个天下传给他。但皇后身怀六甲,尚有希望,自己又能依靠谁?
段芙看出她心中所想,拉住她的手道:“要是我料的没错,皇上这辈子是不能再纳妃了。我们两个作伴,一起抚育孩子,好不好?”
瑾妃见她目光诚挚,心中又是感动又是伤心,忍不住落下泪来,段芙抚摩着她的长发微笑。段芙的父亲是朝中次辅,内阁第一重臣,淑妃朱氏的父亲是户部尚书,哥哥是兵部侍郎,与大太监张恩走得极近。瑾妃崔氏的父亲是吏部尚书,刚正不阿的一个人。当初选此二人为妃,暗示朝局内侍外臣微妙的平衡。如今段芙亲近瑾妃,舍弃淑妃,便将此平衡打破了。
这是家族需要的,也是自己需要的,更是皇上需要的。段芙轻轻按着凸起的腹部,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在这个明争暗斗、yīn奉阳违的宫里,个个都是身不由己啊。
林殷忙完了政务,摆驾前往慎德堂。此时已是huáng昏,地上积雪被彤云映成红色,倒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刚一进大门,便听见殿阁内传来一阵阵的哄笑声,声音最大的自然是应长歌,似乎还有太监宫女,杂七杂八地也不成体统。林殷嘴角扬起,不知不觉噙了一抹微笑,走了过去。
应长歌见林见秋安然醒来,并无大恙,高兴得不得了,天天往这里跑。林毅要进宫陪着母后过年,也便由着他。给母后请了安,也随之而来。林见秋身子还虚,歪躺在chuáng上听应长歌讲笑话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