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只听里面太监道:“传瑞王林毅、士其土寨土司公主舒宝儿晋见。”林毅整整衣冠,慢慢走了进去,舒宝儿随之步入。
暖阁之中鸦雀无声,一声咳痰不闻。立在两旁的宫女太监尽皆垂手侍立,顺眉躬背。来来回回行走的太监们个个蹑手蹑脚,小心翼翼。一旁的鎏金紫铜虎翼大香鼎中,一缕幽香渺渺飘出,氤氲一片。
舒宝儿忽然一阵紧张,这样的寂静带给她极大的压力。她有些手足无措,抬头见一个男子,年龄似乎于林毅相仿佛,正在提笔写字。林毅跪下道:“臣弟参见皇上。”舒宝儿迷迷茫茫地也跟着跪下,嗫嚅半天却不知该说什么。
林殷看了二人一眼,见舒宝儿诚惶诚恐的模样,微微一笑,道:“平身,这是士其土司的公主吧。”林毅起身,道:“正是。”林殷道:“嗯,远道而来辛苦了,赐座。”一个太监搬了把椅子来,放到龙案右下首。
舒宝儿看了看躬身站在一旁的林毅,又看了看坐在正中的皇帝,见他面露笑容,指着一旁的椅子示意。舒宝儿走上前坐下,手心有些出汗。林殷道:“士其土司身体还好吗?上一次见他还是五年前,令兄舒封王子的箭法超群、武功卓越,想必也已成亲了吧。”
林殷言语温和、徐徐叙旧,也不知为什么,舒宝儿却觉得很怕。无论是自己的父亲,还是冷面冷心的林毅,都不如这个眉目和善的皇帝更让她惶恐。她期期艾艾地道:“父王和王兄都很好。”
林殷点点头,道:“听林毅说,你要嫁给他,是么?”舒宝儿脸上一红,早失却了在应长歌和林毅面前的无所顾忌,低头扭着衣带。林殷又道:“可是朕也听说,你和应长歌应公子已有婚约在先。”
舒宝儿一仰头,道:“那不作数的,我才不要和他成亲。”林殷笑道:“你现在说不要,只怕过几天又后悔。”舒宝儿道:“才不会,说话算数。”林殷和林毅对视一眼,林殷沉吟一阵,道:“你真要和林毅成亲么?皇室血统,不容儿戏。”
舒宝儿心里有点发憷,想打退堂鼓,猛然看见默立在一旁的林毅。他脸上明明没有表qíng,舒宝儿却总觉得他颇有些幸灾乐祸,心下一发狠,道:“我就要和他成亲。”
林殷笑道:“这是喜事,朕求之不得。不过嫁入皇室非同小可,你一直在苗疆长大,自然不知中唐宫中礼仪。朕这就派人教教你,只是规矩太多,怕你受不得。”
舒宝儿话已出口,再难更改,只得硬着头皮道:“我不怕,反正我要嫁给林毅。”林殷点头道:“好吧。”命张贵找来四个太监,道:“你和他们下去,好好学,有什么为难委屈的同朕说。”舒宝儿看了林毅一眼,哼了一声,像只骄傲的孔雀,随着四个太监下去了。
不过是学个礼仪,又有何难,舒宝儿浑没把这四个太监放在眼里。等到学上,才知道根本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一个太监一上来就捧着本《女诫》教舒宝儿诵读。什么“卑弱第一,夫妇第二。”什么“弄之瓦砖,明其习劳,主执勤也。”什么“正色端cao,以事夫主,清静自守,无好戏笑” ……只gān巴巴地背诵,也不予以讲解。舒宝儿中唐的字都不认识几个,哪能听得懂这等妙意?顿时如坠云里雾中,混沌一片。
那太监读一句,便让舒宝儿背一句,背错了就要重来。气得舒宝儿大叫大嚷,那些太监眉毛都不挑,只恭恭敬敬地道:“如果公主不爱读了,请禀明皇帝就是。”舒宝儿一想起林毅那张冰冷冷的面容,赌气挺下去。
但是她背得不好,大半天连一段都复述不下来,中午不给饭吃。第二个太监上前,教舒宝儿立走坐跪,见人行礼。
见到太后如何行礼,见到皇后如何行礼,见到皇上、妃嫔、亲王、郡王、王爷等等如何行礼。平日见面要怎样,大典时要怎样。站在哪里,何时跪下,一举一动都有讲究。一个“跪”字就让舒宝儿做了几十遍,低头躬身、曲膝下拜,再如何提裙起身。
翻来覆去两个多时辰,舒宝儿又饿又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好不容易等那几个死气沉沉的太监高声道:“公主辛苦了,皇上有旨,请公主偏殿休息。”
舒宝儿欢呼一声,当先跑了出去。偏殿早已备下膳食,桌上jī鸭鱼ròu,林林总总,冒着热气,阵阵香气让饥肠辘辘的舒宝儿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却听一旁的太监道:“请公主自重,皇帝还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