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秋深知,他在单无咎心目之中甚为重要。但今日兹事体大,单无咎固然会因为讨好自己而不去计较伤害左拉雅的大罪,但斩断铁链,私释罪奴却是对皇威的挑衅,纵然是单无咎有心偏袒,但他既然是皇帝,就必要执法严明,做样子给身旁的人看。林见秋先自承其过,让单无咎重重责罚,又神qíng凄楚,抱怨左拉雅二人不知好歹,仗势欺人,最后竟屈身下跪。这是给了单无咎大大的面子,当然会顺着台阶下台,不至过于为难穆清卿和自己。
果然,他这一跪,单无咎登时心软。不过这小狐狸恃宠而骄,不教训教训也不行。面色仍是铁青,道:“左拉雅和玉简存心冒犯,既是受了责罚,这事便算了。但穆清卿是勃伦国质子,供来的奴隶,你这么私放了他,实在罪无可恕。不过既是你的亲戚,骨ròu失散,乍然初逢,其qíng可悯。” 单无咎顿了顿,道:“事qíng都是这个质子引起的。来人,抽他五十鞭子,以警效尤。林见秋跪在一旁观刑,打完了再起来。”
身旁两个侍卫提着马鞭上来,捉小jī似的将穆清卿按在地上,“啪啪”鞭子横甩,一五一十地打了起来。
穆清卿死死揪住地上长糙,咬着牙竟不吭一声。林见秋跪在一旁看着,脸上一片漠然。单无咎哼道:“怎么,你不服气?”林见秋平静地道:“陛下英明神武,处事公允,见秋实心实意地钦服。”
他嘴上说钦服,语气却是不冷不热,听不出半点钦服的意思。单无咎碰了个软钉子,大怒,心道:“你装模做样无非就是想让朕放过这个小奴隶,什么小姨的儿子,什么表弟。真当朕是三岁小孩,玩弄于你股掌么?”但命令既已下达,改口是万万不能,自己又中了这个小狐狸的圈套。“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两旁侍卫连忙将躺在地上的左拉雅抬起来,和玉简跟着皇上走了。
林见秋就跪在一旁,一直到抽完五十皮鞭,侍卫施礼而去。他站起身来,走到穆清卿身前。穆清卿身子本弱,又遭到一顿毒打,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林见秋见他呼吸微弱,一身是血,心痛无已附加。俯身下去将穆清卿轻轻抱起,回到翰海宫。
林见秋命人端来热水,自己将穆清卿身上衣服脱光了,用白布沾水轻轻为他擦拭。穆清卿自来到北楚国,受尽折磨。身上伤痕一处挨着一处,又得不到及时医治,有些肌肤甚至开始溃烂化脓。
林见秋丝毫不觉肮脏,擦拭得轻柔谨慎。遇到溃烂之处,怕硬挤出来穆清卿会痛,竟张口就创,将脓血一口口地吸出,吐到一旁痰盂里。
忙活了多半个时辰,才将穆清卿身上清理gān净。自己洗手漱口,又拿出上好的金创药来。
那是北楚国最好的疗伤圣药,用了不知多少珍贵药材。林见秋毫不在意,厚厚地涂抹在穆清卿身上。穆清卿昏迷之中只觉一阵清凉,慢慢睁开了眼睛。
只见眼前富丽堂皇,林见秋温柔地望着自己,笑道:“好点没有?为了不让你再带上镣铐,只好挨几鞭子。单无咎被我气个半死,忘了再给你带镣铐的事啦。”
穆清卿这才记起先前的事。林见秋拿过自身衣裳,从里到外为穆清卿换上了,扶他倚在chuáng头坐好,自己探身下去为他着袜。
穆清卿惊道:“这可使不得。”慌忙用力挣脱,牵动浑身伤口,不由呻吟了一声。林见秋抬头看向他的眼睛,目光迷离,竟是魂不守舍,痴痴地道:“你总这么服侍我,让我服侍一回也不成吗?”
穆清卿一怔,刚想说:我什么时候服侍你啦?林见秋却已跪在chuáng前,揽过穆清卿双足,慢慢将布袜套了上去。
接着又命人端来备下的燕窝粥,坐在chuáng边,拈起银勺,一口一口地喂穆清卿吃。穆清卿浑身不自在,他就算是在勃伦国中,也是最不受宠的一个王子,何曾有人这等尽心尽力地服侍。连连道:“我自己来吧,我自己来吧。”
林见秋仍是端着粥碗,竟是充耳不闻。用丝帕轻轻拭去穆清卿唇边的汤汁,看着穆清卿的凤眼红唇,脸上时而欢喜,时而哀伤,时而迷茫,时而凄苦,竟是难以自已。
穆清卿见林见秋神色古怪,心底微微有些害怕。期期艾艾地道:“林大哥…你…你怎么了?”林见秋恍然若醒,望着穆清卿出了会神,突然道:“清卿,我有件事求你,只盼你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