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捕头觉得有理,沉思着点了点头。这时宁惜酒忽然道:“王大哥,你不是要去看韩姑娘么?到了这里你就不顺路了,不如我自己回去,你去晚了她又要埋怨了。”
王捕头英武的脸庞顿时涨得通红,搓搓手道:“随她说去。男人在外面事qíng多,迟到一会也是正常的。”可是话虽如此说,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起来。韩姑娘是他的未婚妻,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她。
宁惜酒微微一笑,道:“其实我是觉得这边风景不错,想在这里呆一阵,王大哥你放心去罢。反正这里离我家不远,晚些我自己回去。
王捕头看看周围,今年的chūn年来得晚,三月的天气,两岸的柳枝才抽出尖尖嫩角,暗红的花骨朵儿在扶疏的桃花枝子上颤动着,咬着牙不肯落下。本来 就萧条,偏生又下着毛毛细雨,哪来什么风景?可是自己是个粗人,这样的风景在宁惜酒眼中或许另有风貌,他不好多问,嘱咐他早点回去后自己便先行离去了。
等王捕头走远,宁惜酒将轮椅摇到一棵柳树下。在柳枝的嫩芽间,他凝目朝一座桥望去。纷飞细雨中,桥上一条模糊的人影,如风中之烛,仿佛随时要湮灭在凄风苦雨中。
第四章
秦斜川站在桥上极目看过去,雨丝蒙蒙中一座座石桥顺着河水延绵下去,象是一把把的刀子,将河水切成了一截截。可是抽刀断水,水还是流着。
桥下有人用竹篙撑着乌篷船经过,河水轻拍着两边长了青苔的石。已是傍晚,两岸的人家炊烟袅袅,追逐着雨丝,细风中缠绵。
看了看桥墩上的题匾,上书“朝雨晚风桥”—— 林花谢了chūn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近十年未来金陵,这座桥还是一如往昔。十年一觉,雾里看花,可是此花非彼花,彼雾又非此雾。昔日双飞燕,今日各西东。其实纵使相逢,亦应不识,徒留满腔愤懑罢了。
站在桥上默然追想着前尘往事,正伤感间忽听见不远处有人“啊”了一声,随即是“扑通”一声落水声。他循声望去,看见桥下不远处一个人在河水里挣扎,岸上柳树下一个轮椅歪倒在了地上。他心里一惊,来不及脱衣便跳下了水,朝那人奋力游去。
片刻后他抱着一个湿漉漉的人上了岸,chūn寒料峭,衣衫尽湿的秦斜川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怀里那人亦是冻得瑟瑟发抖,牙齿上下打颤,连话都说不出来。
秦斜川脱口骂道:“既然瘫了就该好生呆在家里,别这么平白无故地连累人……”一句话未完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宁惜酒打着颤争辩道:“我……我……我有要你……要你救么?”他面上沾满了水珠,眼睫毛上也是沉甸甸的。雨珠顺着他的面颊往下流,泡得他淡红色的唇瓣略有些发白。
秦斜川一怔,道:“敢qíng你是自杀?那我成全你。”作势就要把他重新扔进水里。宁惜酒吓了一跳,忙伸手搂紧了他,口中忍不住喝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一气之下说话也利索了不少。
秦斜川见雨势更大了,一阵阵冷风往心窝里直钻,感觉人象是泡在了千年冰窖里。他咬牙骂了一声粗口,然后道:“你家在哪里?”
“城西凤尾巷……往西……往西走到底,右手边……右手边那间……”
秦斜川抱着宁惜酒正要离开,宁惜酒连忙道:“我的轮椅……”秦斜川看了看歪倒在地上的轮椅,不禁皱了皱眉头,终于他还是腾出一只手来提起了轮椅。
过了约一盏茶功夫到了宁家,进了门,里面黑dòngdòng的。秦斜川放下轮椅,糙糙打量了一下屋子。一共只有狭小的两间,厨房与厅合用一间,另一间是卧房。虽然简陋,收拾得还算gān净。房子有些漏雨,墙角处放着一只木桶,接住从房顶渗漏下来的雨水——看起来宁家相当清苦。
秦斜川抱着宁惜酒进了卧房,将湿漉漉的宁惜酒往chuáng上一扔,宁惜酒“哎”了一声,坐起身后一边除下身上的湿衣一边抱怨道:“我可就这么一chuáng被 子,这么冷的天弄湿了叫我怎么睡觉?”见秦斜川身上也是湿答答地滴水,又道:“秦庄主不如也脱了衣衫到chuáng上焐一会儿。庄主要是病了,肯定需要一堆燕窝人参 的,我可赔不起医药费。”说话间他已脱光了衣衫,伸出赤luǒ的手臂剔亮了chuáng边桌子上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