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亮,望着渐行渐远的出战将士,张东暗道:如今定是要轰轰烈烈战上,愿天助、愿人安。
营地安在群山环绕处,张东手持长刀在星星落落的营区帐篷外走过,停在被安排的哨岗地前。远望山石残垣,张东仿能从流动的微风中听见过往残存的浮躁与喧哗,壁上遗留的刀痕箭迹,引得他心cháo澎湃,时而悲凉时而激昂。
从邵重羽那边得知,几日前他们踏过的土地五尺道,便是繁华一时的茶马道的小部分,那是两国茶叶贸易的重要官道,马帮日日步行走于此,气势如虹,如今蹄声与铃声悄然无踪,萧瑟中多了份寂寥之意,张东心中感叹。忆到邵重羽,张东不免记起多日前那夜,两人并肩而坐守夜放哨的和谐,想到邵副将军的笑,张东会心地咧起嘴角。
从清晨守到日下,张东他们像一群沉默而又疲惫的山雀,散落在营地的各个角落,一双双圆溜的眼睛从防备鹰群突袭的警惕到倦怠,渐渐显得涣散无力。
身旁的齐瑞安垂了眼,张东轻咳一声,见他又抬起了脸,才道:“小齐兄弟,你可是睡着了?——太过不小心了些!那可是怠慢军纪的罪。”
齐瑞安平日也算举止有度,方才自个儿失仪让他有些害怕,此时如坐针毡,四下望了无人注意他,才暗吁了口气,道:“谢谢张大哥提醒!”
“坚持下,很快就过去了。同战场上的将士们比,我们这任务已是好做的。”张东虽也显出疲劳,却不得不这样说。
“我知道,方才是我太不注意了。”齐瑞安答道。
说话间,前方树林灌木丛中起了不平常的颤动,随着再一次的振动还带出了几声不寻常的声音,惊动了二人。张东与齐瑞安同时望异动处望去,林间灌木处在两人眼中好似成了妖魔之地,仿佛平平凡凡的青葱郁木会突然扭曲,扭曲中会突然窜出一列敌营士兵,会突然she出箭雨,刺穿两人胸膛,又或许周旁的伟岸森木会突然倾下,砸开两人的身躯,血花四溅。张东领着齐瑞安,步步惊心地朝响动处走去。
张东按住腰间的刀柄,每靠近一步,手中加以一分力气,直至近处,指节已泛白,却未见人影。他俩四下搜捕,虽是夏日,也是落叶满地,巡查不到脚印,但见几片残叶上留有新鲜的滴滴血迹。此时,他俩感到身旁有双充斥敌意的眼睛摄住了他们。
“啊!”张东先是一个窜起,待看清后,又抚了胸口,“我当是什么,原来是匹母láng,吓死老子了。”
齐瑞安对张东的粗口不甚在意,他瞧了瞧被困的动物,道:“这láng是被营里士兵安置的捕shòu器给伤了前肢,不必理会它,过几日它吃不上食,自然就亡了。”
听着也是,张东便打算同齐瑞安回营,就在他转身之际,母láng一声低沉的嗥声很是悲沧,张东顿了顿,望见母láng绿潭般的瞳孔中闪过的哀色,起了怜悯之意:“还是放了它吧,怪可怜的。”
母láng很是凶狠,不愿借“敌手”之力,张东虽有意将母láng放生,可方接近,它便开口yù咬张东,别瞧是只受伤的动物,却也不是好对付的。张东看它不识好意,本也就灭了放生的念头,收脚方要罢手,又瞥见它胸前下垂的艳红rǔ头正在滴rǔ,长叹口气,道:“小齐兄弟,你瞧着母láng还在滴rǔ,定是附近还有一窝小láng崽。若是我们不理会它,这一家怕是都要亡了。”
被张东一提,齐瑞安又仔细看了母láng,道:“张大哥你看,这母láng颈项也有被撕咬的痕迹,许是同什么凶猛野shòu争斗过。”再瞧母láng身下显露出一角ròu块,齐瑞安摇头叹天下父母皆不易:“就是为了这块ròu食!”
两人商量后,决定加以援手,张东与齐瑞安分头,很快在一处山dòng抱出三只同小狗般大小的láng崽子,放置于母láng身旁,láng崽们老马识途般冲去叼住了母láng的rǔ头。张东担心母láng被困少了自保之力,便同齐瑞安一道,用木桩替它们拦起护墙。齐瑞安说,每天得给母láng些食物,过些时日,母láng若是收了戒心,便可接近松了那捕shòu器。又道,现下不怕别的,就怕被恶人发现,幸而它们离张东的帐篷最近,平日也能有些照应。还怕便是林中的毒蛇接近láng崽,若是能散些雄huáng,便更好了。两人匆匆完了这事,忙又回到原先的哨位去立着。
张东他们又站立了多时,一骑黑铁甲从远处纵马而来,在密密莽莽的帐篷间飞驰,手持缰绳时松时紧,控制着马儿四下狂奔于每个营区,待到人前也不下马,挥舞着手中旌旗,一路呐喊:“大捷!曲靖之战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