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皇帝能不能当成没看到自己呢?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言邑的声音响起:「不必,李寂你留下吧。小二,来壶龙井。」
小二狐疑地看了看三入之间略有些古怪的神态,最后还是识趣地退了下去。
李寂没敢抬头,躬着身体从座位前让开,看着言邑走到身旁,一撩衣摆自若地坐下。一时之间有些无措,不知道该不该坐。
李承贺退后一步,在窗口一侧默默站定。言邑的声音又再响起:「李大人坐吧。」
「臣……李寂不敢。」李寂恭顺的样子。
言邑冷冷微笑:「叫你坐就坐下吧。」说话间,小二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李寂低低说道:「谢主隆恩。」挑了个门口的位置坐下。
上了茶,四下无声,李寂只觉得全身不自在,倒是坐在上首的那个人低头饮茶,不动声色。
人在不自在的时候,对外界反而越在意。这会儿李寂那耳朵就把身周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反而更是烦乱。
左首有人正在向同伴抱怨今天买东西买贵了,白白给了jian商十文钱,身后那桌则正在商量家里女儿出嫁的事宜……
然后右首那桌压低着声音忿忿道:「今年真是不吉利!」
李寂觉得全身发毛,因为如果没有弄错,上首的言邑停下了喝茶的动作应该就是为了听那桌的话。
「是啊,的确不吉利啊!别说马兄你了,今年我的绸庄也因为这洪水损失惨重呢,赔了足足三gān多两银子,还欠了一大笔债,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哎……真奇怪,年年风调雨顺,就今年居然发了这么大的洪灾。听家里老人说,这样大的洪水是百年难遇呢。真是奇怪啊。」
「哎……百年难遇么……说起来马兄你有没有听到那个传说啊?」
「哪个……哦,真龙……是么?」后面的声音压低了。
「哎,开始我倒也不大相信,不过后来一寻思,没准真的是老天发怒啊,不然怎么会那么倒霉又那么巧?」
「轻点吧……不过的确……真的很巧啊……」
李寂的头皮麻得更厉害,他看到言邑的手指握着那茶杯,微微用力的样子。然后喝了一口茶,那样子就像在喝酒。
那一刻,李寂忽然明白了,那个流言已经流传到了当事人手里。
忽然想到了对面那人的资料以及关于他称王前背负着的「战鬼」的美名。虽然他并没有看到过言邑发脾气,不过早已听说这位陛下的脾气……很可怕啊。
虽然知道言邑一定不会当场发作,不过不知道他会不会迁怒……
应该不会,众将士对言邑的口碑极佳,都夸他治军严,律己更严,应该不会随便把脾气发到无关人等身上吧……
然后他就看到言邑把手掌平摊,放到桌面上。李寂讶异,微微抬头,看到言邑的神qíng自若,仿佛没听到外面的声音。
李寂微微叹:果然不愧是夺得天下的人,善于控制自己的qíng绪。
然后他就为外面那两个人担心起来了。
还好之后外面的谈话又转到了生意经上面,声音也渐渐大了,他们早已经忘了刚才的话题。李寂这才暗吁了一口气。
言邑把手掌平摊在桌面上,微凉的桌面吸收着bào躁的qíng绪,那一瞬就冷静下来了。
他微抬起头,忽然看到对面那个叫李寂的男人露出了一点放心的qíng绪,又安分地低下头去。
言邑皱起眉头:他不喜欢别人总是观察自己的qíng绪。看来对面这个男人清楚地察觉到了刚才他的变化。
依他对李寂的粗浅了解,此人心思极密,倒是符合了此刻他的观察。这样想着,言邑冷下眼,起身便住外走。
李寂一愣,也连忙起身,正想着发生什么事了的时候,听到走在前面的人的声音:「李寂,一道走罢。」
李寂应了一声,暗中苦下了脸:不知道又是什么事……总之没什么好事。
言邑最后走进的地方是一处暗巷。狭窄的巷子里只能看到一线天光,李承贺走在最后,守住了巷子的入口。
李寂吞了口口水:伟大英明的皇帝陛下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言邑在微幽的天光里慢慢转过头来:「刚才那两人的话你听到了?」
「是。」李寂躬身回答。
「他们所说的传言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