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时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有李承贺微笑安然坐着。年丰的心一紧,大呼一声,就听到厅门被踢开的声音,冷风呼啦啦chuī了进来。一时刀影闪动,厅内涌进无数黑衣人,他们原来都是州府里的驻兵,个个手持兵器,全都如视着瓮中之鳖一般看着中央两人。
一时鸦雀无声,那些下属官员中甚至有颤抖起来的。他们并不知道厅堂周围有伏兵,这时才醒悟过来,自己要么得背「一同谋害钦差」的罪名,要么就是被年丰一同灭口。
众人牙齿打架的时候,李寂却拍了拍手:「年大人果然胆大包天。想必早已经打算好了这一招杀人灭口吧?大人上报朝廷时只需说是我们两个被流寇所伤,朝廷一下子拿不住你的把柄,也不能奈你何。这会儿功夫足够大人你盘算要逃还是要躲了。大人的算盘真是jīng,难怪帐做得也不错。」
年丰的右眼皮一直跳动,李寂说出了他的心声。问题是,既然李寂早已经看出了自己的打算,他又有何对策?年丰yīn沉着喝道:「就凭你们两个,要料理掉还不容易?」
李寂又喝了一杯茶:「不过年大人忘了一件事。」他慢悠悠拾起头。
年丰心中一冷,李寂的眼中映着那烛光,红彤彤地慑人。他定定心神,退后一步手一挥道:「都给我杀了……」一句话没说完,声音却停止了。
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
只有李承贺站了起来。
他慢慢地走向年丰,血光洒了他一身,年丰的头颅在地上滴溜溜打着滚,身躯这才慢慢倒地。
李寂叹了一声:「你不需要太防备我和李大人,你认错敌人了。」
那个之前被所有人忘掉的青年男子手持宝剑,把剑慢慢收回剑鞘,然后再把剑递给了李寂。冷光一闪,最后一滴血从宝剑上滴落。
李寂的身上被鲜血溅到,俊秀的脸上也全是殷红,他却只是微笑着抬起手,举起剑:「这是皇帝赐下的宝剑,今天我们领了皇帝的权威,上惩贪官污吏,下罚叛党流寇。你们谁还要来试试这把剑的厉害?」
火光一闪,是风chuī动了烛火,火光里李寂带着温和的微笑,看起来却说不出的诡异,他的手稳稳地持着那剑,脚下就是年丰犹未闭目的头颅,他的眼无神地看着李寂,仿佛带着无尽的咒怨,带着血的发丝被夜风chuī动,yīn冷爬上了每个人的心。
呼啦啦,李寂的身边跪下一大片,全是一下被震住了的官吏,个个叫着「大人饶命,下官该死」。
李寂微笑着,与带来的仆人阿南jiāo换了一个眼色:擒贼先擒王,承其不备这招果然管用。
李寂看准的就是忻州上下唯年丰马首是瞻,一旦杀了年丰,别人也就没了士气。
一击奏效。
第二天,李寂一边开官库粮仓赈灾,一边命原本驻在邻州的驻军立即赶来,将年丰家产充入国库。另一方面,对于前一夜求饶的诸人,除了削去原官职之外,并无多伤人命。
七天后,李承贺留在忻州主持大局,而李寂带了阿南单独前往传说中「流寇」聚集之地——忻州之北的迤山。
一身书生打扮的李寂很快就进入了迤山,主要是因为他之前向宫中太医讨教的几手医术和随身带着的药材。李寂当年游历各地时,曾自学过些医术以备路上之需,稍通岐huáng。此刻,这点点本领居然起了大作用。事实上虽然叫作叛军的那批人抢到了银子,但由于朝廷封锁通往当地的道路,山中药糙奇缺。李寂的到来虽然让人心生疑惑,不过比较而言,xing命更为重要。不过是个区区书生,又能闹出什么大乱来呢?
李寂包好了药,递给一位老妇人后,喘了一口大气。
自从听说山里居然有一位略懂医术的年轻人之后,来的人是源源不断,多到李寂就算是想打呵欠都没了空,只能翻几个白眼。不过这回李寂是出奇的耐心。
当然,任何人看到一大群面huáng肌瘦饱受摧残的百姓,有点良心的都会特别耐心一点。
李寂甩了甩手,只觉酸痛,这年丰倒好,死得gān净,留下一大堆事qíng。小小一座迤山人虽不多,却是整个忻州的缩影。这次也不知道要花多少力气整顿这烂摊子了。
门被敲了敲,一个赭衣男子走了进来,李寂朝他笑了笑。
说来也奇怪,本来以为很难见到的人,居然这么快就见到了。眼前这个赭衣的男子就是「流寇」的头头,名叫阮阿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