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寂开始办理jiāo接事宜,直到二月底,才正式到督察院点礼划名。
入督察院的第一天,李寂就发现,身边几乎所有人都与他一样,全是由各部各科调过来的。比较过分的事qíng是,言邑下令督察院直接对他负责,初时不设立主理官员。也就是说,进去的全是正五品,打杂的是也。
所有人包括李寂都明白,皇上虽说开始不立主理,但是意在考察新人政绩。几乎所有的人都满怀抱负开始创伟业,只有李寂例外。
原因很简单,按李寂的逻辑:升官太快折寿,锋芒竟露易弯。他跳得够快了,歇歇歇歇。再说了,gān大事的就那么几个,又累又忙,倒是办小事的,为国之中流砥柱,不可或缺,又清闲又空。两相比较,孰利孰弊不言而喻。
在此我们不与李寂辩驳他议论中的非逻辑之处,我们只体谅他的美好愿望吧。
总之,李寂抱着「一辈子作个五品官也够俸禄娶小渐」的想法,快快乐乐地进了督察院。
第八章
进督察院不久,李寂发现日子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好过。督察院分管十三州的事务,事qíng繁而细。李寂负责的正是南部聿、渚两州,不知道大家还记得这两州否?恰好就是受水灾之扰严重的那两个州。另外,李寂新官上任之时,两州还各有流寇横行,州吏软弱,使得两州告急。
李寂绝对不是一个勤快的人,这点想必大家已经深有体会,但是,李寂绝对是一个负责任的人,这点大家想必也各有认识。总之,李寂自入督察院后,每天忽觉得吃饭也香睡觉也香,原因无他,累得慌。
按照道理说,督察院起的是检察督导之用。虽有州官处理两州事宜,并随时向京城汇报,然而李寂总是多cao心几分,再加上偏偏他向来笑脸迎人,又不愿冲着州官指指点点使得他人难堪。如何在圆滑做人与认真做事之间走一条路出来成了李寂心腹大患。
三月初,正是柳梢青桃花红之际,李寂却正愁眉于天气渐暖,疫病恐盛,哪里还有功夫朝窗外看一眼?
自从任司事御吏之后,李寂与言邑每日必有半个时辰相对。督察院的工作并不需上朝,但皇帝早朝之后督察院就需将一日工作上报皇帝并请示,由皇帝直接批示后才散去。李寂看着言邑日渐紧绷的脸,忽然体认到他小小一个司事御吏便如此焦头烂额,掌握一个国家的滋味想必更难受。
李寂好奇的是,是什么驱使人们执着于权位。
当然,那只是在其他同僚向上呈事而他闲来无事时瞎想想的念头。
言邑发现李寂或许真是个人才。
所谓人才,忌两点:一忌恃才傲物,俯仰天地唯我独尊;二忌以小聪明左右逢源为己谋私。然而李寂不是如此。
李寂有才,但并不是个有压迫感的男子。与李寂相处,有如沐chūn风之感。李寂不会仗着才华便自矜自傲,反倒待人有礼处事细密。
若说李寂身上还有什么缺点,就是他没有什么争胜之心,凡事随遇而安,若不受召也不知表现,只管做好份内之事,其余多半不理。
言邑有时感慨,若是李寂多几分傲气,或许是个惊世奇男子。
不过言邑也深深知道,若是李寂真的好胜心qiáng,只怕自己是容不下他的。
天下有一个爱争胜的言邑就够了,不需要多出一个来。
有时与李寂视线相jiāo,看见李寂的眼神清明澄澈,如河流江海。每到这时,言邑心中就坦然了。
这个人可以用,而且可以信任。
当然,李寂并不知道皇帝这番心思。李寂虽然有小聪明,却从来不考虑自己的前路。他隐隐明白今生只怕与朝事纠缠牵扯,然而李寂一贯地顺水推船随遇而安,倒并不多想。
尽人事听天命,如此而已。
四月中,聿州财政告急,李寂为此上奏君王。
李寂垂着头,视线的一端只能看到言邑的脚。
身边另有不少同僚,今天是几人同时上疏,都是分管原先受了洪灾的南方诸州的司事御吏。殿里燃着木穉,香气被调得颇淡,香气里面可以看到言邑紧紧皱起的眉头。
果然,洪灾过去已快八个月,人们还得为之焦头烂额。地方财政吃紧,多数是由于洪灾之故。皇帝再能gān,总也不能变成钱来。以李寂这边的计算,户部已经倾其全力应付这场灾难了。现在……还有什么法子呢?
李寂皱起了眉。
言邑慢慢放下了奏书,轻轻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