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人颔首道:“正是。最近庄中经费周转不当,王某认为公子平地高升,得入庄之请,有一瓦蔽身足矣,还请公子包含了。若是公子真对庄中有了建树,再邀功受赏不迟,庄主归庄,庄务积压良久,王某还有事,先行一步了。”他说著,尽自离去。施回雪几乎是瞠目结舌,他从未被人如此轻视,双手紧紧握拳,面色惨白,喘息良久方定,只觉得往事如梦,前景忐忑,一时觉得周身俱冷,腹上掌伤又是隐隐作痛,只能如行尸走ròu般步入房中,环睹四面萧然,蛛网绳结,雀鼠作巢,施回雪踟蹰良久,终於在书桌一角寻了一处gān净角落坐下。怎奈桌椅摇曳,倾颓yù倒,他独坐良久,又猛然站起,将那张残椅踹倒在地。随著几声闷响,那把残椅随著这轻轻一踹支离破碎,施回雪默然良久,此刻终於忍不住哽咽起来。
第14章
不过是一炷香的光景,沈频真便已沐浴更衣完毕,洗去风尘劳累,脸上更添几分神采。两侧丫鬟伸手点燃熏炉,赤足跪在地上为沈频真系好衣带。一地厚重的毡鲁地毯,陪著满屋熏人入睡的花蕊甜香,锦缎绫罗,高chuáng软枕,硬生生磨去几分武人的戾气。身边吴侬软语,红袖添香,暖香袭人,几乎连眉梢眼角也沈溺在此刻醉生梦死的温柔中。
沈频真将三千烦恼丝束入紫金冠,穿著宽袍缓带,长袖广口的锦衣,足踏素缎登龙靴,一身如富贵散人般的随意穿著,与路上车马劳累,厮杀论武时的jīng练打扮截然不同,面目间也随著多了几分慵懒的笑意。推开房门,踏过阡陌芳树,鹫尾曼陀,奇花异糙,转雕阑,绕朱阁,大步流星,转眼间到了隔壁的惜chūn院,他一进院门,便朗声笑道:“惜羽,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便听得从院子深处传来一阵小跑之声,随即一位身著翠绿色儒衫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跌跌撞撞的沿著院中湖心长廊一路跑来,下了小桥,停在离沈频真十余步的地方,脸上却满脸欣喜神色,却偏偏止步不前。沈频真欣然一笑,向上快走几步,走到得那人身前,长臂一舒,将他搂入怀中,在他耳边柔声道:“想我吗?”
阮惜羽在他怀中用力点头,他容貌较施回雪少了几许清丽绝豔,却多了十分儒雅宜人的气质。眉如峰峦聚,眼如水波横,让人观之可亲,见而忘俗。阮惜羽略离开沈频真怀里,认真的凝视了他一会,担心的说:“你瘦了,路上很辛苦吗?”沈频真哈哈大笑道:“谁说的,我胖了好几圈,不信你抱抱。”他说著,一手抚上阮惜羽的脸颊,柔声问:“你这一个月,可有想过我?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
阮惜羽淡淡一笑,眼中如星坠云陨,静似秋波,深如寒潭。声音如小溪淙淙走过,空山无人,水流花开,又如冬日暖阳,和煦如风。他轻声道:“吾思汝,日待汝来。”沈频真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嘴角微翘:“难得君心同我心。”
阮惜羽抽出自己的手,帮沈频真把半缕额发挽至耳後,看著沈频真灼灼目光,眉梢轻挑,食指在他额头轻轻一点:“怎麽,院外美人如云,斜阳芳糙,豔语莺歌。你还没闹够吗?”沈频真蹙眉握住他的手指,放在唇下小心翼翼的轻吻:“我心中只有你一个,其他不过是逢场作戏,我从未要过别人。”
阮惜羽清秀的脸庞微微浮起一抹红云,涩声道:“其实你要几个我都不在意的,只要你心头有我。”沈频真伸出一指,按在他淡红的唇上,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语:“我心头有你,且只有你。哪个人惹了你,我便杀了哪个人,哪个门派惹了你,我便灭了哪个门派,即便是这江湖惹了你,我也要翻过这江湖,dàng平这山头,神挡杀神,佛当杀佛。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便是摘星揽月,也会为你办到。”
阮惜羽抬头看他,轻声说:“如果我要你的命呢?”沈频真轻笑著把他手放在自己胸口,说:“你拿走。”阮惜羽抚摸著他胸口,柔声说:“你已经帮我灭了冷月阁。频真,我知足了。”沈频真摇头道:“当初灭你阮家的有十三个门派,我一个也不会放过。”阮惜羽淡淡一笑,两人双手紧扣。沈频真低头吻他,轻声道:“不让我进去吗。”阮惜羽笑道:“这是你的家,我哪里敢。”沈频真用力的握了握他的手:“也是你的家。”
阮惜羽温柔的看了他一眼,往院中走了几步,嘴唇翕张,做了个“跟我来”的口型,声音低柔到几不可闻。沈频真在他转身的瞬间眼中微微闪过一丝玩味,转瞬即逝。他听到身後树丛轻响,疏影浮动。一个声音用内力凝结成细丝一般的呢喃低语,低低传到他耳中:“世人皆道沈庄主是个多qíng人,不料是个痴qíng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