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认罪。”
“湖广总督参你——”
“臣认罪!”和珅抬起头来,平静地开口:“皇上就不能多等几天?大行皇帝入土为安臣也就无所挂念了。”
就这么一句话,轻易地挑起了嘉庆所有qiáng自压抑的怒火:“全部给朕退下!”
一gān人等很快退地gān净,宫门合上,若大的乾清宫里就只有嘉庆与和珅,四目相对。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认输?短短三天不到,参你的奏折在养心殿堆成了山!你苦心经营多年的党羽为求自保都对你落井下石——我要定你的罪易如反掌,介时你声败名裂还凭什么在这和我斗气!”永琰攥住他的肩膀,神色间带了三分狂乱:“这一次没人能救你了和珅!”
“我从未想和皇上斗气。”和珅的眼中寒光粼粼,“当年我只想……给战死沙场的……他们一个应得的说法——皇上,长安是富察家在世最后一脉血系,富察家的人脉根基至今不堕,我想皇上为长久计必不会除去长安——”
“够了!我现在是在说你!和珅!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出了这门我保证你成千夫所指万世唾骂的贪官国贼!”嘉庆手一挥,竟将案上刚刚写好的卟文祭词一扫落地,“你还敢这样有恃无恐?!能保你的人现在永远躺在那口棺材里即将化为枯骨了,他的江山,他可望不可得的人都要落到我手里了,你指望他能还魂再救你一次?!”
话音未落,忽而一阵yīn风chuī来,离梓宫最近的一排蜡烛,忽然齐齐熄灭,大殿里陷入一片幽冥。
“皇上这么说,就不怕将来受天打雷劈之苦吗?”和珅的脸在雪光月色惨白的光下,有几分可怖,永琰只怔了一瞬,便森然一笑,一把抓住和珅的手腕:“为了你,我爱新觉罗永琰,不怕列祖列宗降下任何天谴!”
和珅竟还是毫不慌乱,顺势跪下:“那么,臣也不怕身败名裂甚至身首异处。”用力抽出手来,他伏拜于地:“若臣真有罪,请皇上从重处置!”
“好……你好……”永琰不停地点着头,伸手漫指,咆哮道,“你以为朕不敢杀你?!来人——削去和珅军机领班,户部尚书,步兵统领等职,即刻下狱问罪!”
嘉庆如同一条冬眠蛰伏的蛇,在醒转的瞬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和党”致命一击,在他大肆表彰王念孙广泰等人的暗示下,从中枢宰辅到地方大员纷纷上书要治和珅重罪,曾经千方百计投入和珅门下的钻营之辈也立即随风而倒,争先恐后地开始“揭发坦白”——直隶总督胡季堂甚至拟订了和珅的二十条罪状,首议凌迟处死和珅,以正国风。
“胡季堂疯了吗?凌迟处死和珅?!这个见风使舵的奴才!”嘉庆恼怒地将奏折往桌上一砸,“什么二十条大罪!都是什么策马坐轿出入宫禁,京中银庄当铺无数以中堂首辅之身与下民争利,私将出宫女子娶为次妻——凭这些罪要治和珅死罪?!”
穆彰阿弯腰拾起奏章,轻声道:“胡季堂是胡闹,和珅毕竟前朝首辅,岂有当街凌迟的道理,他过是想变着法子讨皇上欢心罢了。但他所拟二十条大罪却非不可用——和珅权倾朝野二十余年,定不出罪,皇上以何名目将他处死?和珅若不消失,皇上以何中央集权令行天下?!”
“你要朕杀和珅?!”永琰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穆彰阿,这些年来,若非他忠心不二一路支持一路跟随,他也撑不到今日,他原以为穆彰阿该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而今,竟连他也要杀和珅?!
“皇上,和珅不能再留了!民间传言‘和珅跌倒嘉庆吃饱’,说皇上治他的罪,不为他擅权而是为了财产才抄他的家,还说私有协议,jiāo出家产可赦免,若皇上真不杀和珅,岂不坐实谣言?这还不要紧,还把皇上顺chūn秋大义诛乱臣贼子的通天义举变成与臣子争产的小人手段,皇上何以立德树威,嘉庆王朝拿什么与煌煌六十年的乾隆盛世相比?”穆彰阿忽然跪下,“皇上,您对和珅的心思奴才都看在眼里,可和珅何曾珍惜过?嘉庆二年,皇上只要有一点大意,立时就会被废!古往今来,几时有过能善终的废帝?和珅对您,又何时留有余手?!皇上,您杀了我我也要说——为人君帝王,最不需要的就是qíng爱牵羁!如今这qíng势,和珅不死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