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雷将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的手背贴到自己的嘴角旁,努力克制住自己脸上不断不听使唤地扩大的笑容,好一会儿后才恢复过来。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手,对人鱼先生无奈地摇了摇头,沉默片刻之后,才难得摆出一副认真的表qíng, 说:“我知道鱼先生大概不想要我的感谢,不过这次的事,我认为我还是有必要说一句谢谢。”
他看着人鱼先生平静的神qíng,笑道:“为了那位死去的渔民,也为了受盗猎行为威胁迫害的岛屿居民们与无数海中生物。”
人鱼先生没有收回笑容,同时也感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愉悦满足感正缓缓从胸膛中升起。这种满足感甚至要胜过他头一次击败某个少有的海中巨shòu时的愉快,但却又并不猛烈,仿佛几滴温水一般,缓慢地滴落在他的心脏上,最后渗透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艾格雷没有为这件事而表现得过分夸张,但却真诚得仿佛将灵魂都叫了出来——虽然他没有直说,但人鱼先生却能感受到他真挚的qíng绪,也能意识到他话里毫不掩饰的爱意与敬佩。
“另外两位先生和那位小姐呢?”艾格雷看了一眼依旧làng花翻腾的海面,询问道,“他们最近两天有出现吗?”
人鱼先生看了看他,没有隐瞒,伴随着几句简短的话语描述,将昨天晚上的整个过程都逐字逐句地写在了沙滩上,让艾格雷了解清楚。
在看到那位卷毛先生毫不犹豫地剥夺了出逃的那两个家伙的生存权利时,艾格雷感到有些惊讶,眼神变化了几秒,最终语气复杂地说道:“这位卷毛先生……就像你说得那样,他的xing格似乎的确挺奇怪的。”
人鱼先生笑了一声,写道:不用描述得这么客气。
艾格雷gān咳了几下,停顿了两秒后,直言道:“大概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用脑门往石头上撞的样子实在是太过深入人心,再加上之后一系列事件发生时他的反应,所以我之前对他的印象一直都比较……直观。他的表现感觉和岛上一些偶尔会调皮地跑来灯塔,在灯塔外壁上涂鸦的孩子差不多。”
令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人鱼先生深有同感地点了下头,先是说了一句“你理解得没错”,然后才继续在地面上写道:他之前也找许多其他族人挑战过,挑战结束之后,他会把战斗时的画面刻在海底的石块上,认为以后肯定会有族人或者潜入海底的人类愿意瞻仰,顺便提高一下神秘感之类的。
艾格雷:“……”
真是一位纯真又童趣十足的人鱼族小伙子。
艾格雷依旧心qíng复杂,然后开始认真地思考下次那位卷毛先生再来的时候,要不要给他准备几颗糖吃。
人鱼先生观察着他几次产生变化的神qíng,笑了笑,将后背彻底地贴上冰凉的礁石,看了一眼正试图撕裂天空上那些厚重的云层、并qiáng行冲向地面的几缕阳光,头一次认为如果是这样不算炎热、却又足够温暖的天气的话,晒晒太阳其实也并不会令他感到有多难受。
将那个偷猎团伙全数缉拿之后,岛上治安队的工作就明显忙碌了起来。有时候艾格雷在午后去诊疗所换药的时候,还能看见治安队的队员们正向镇民们严肃地询问着什么。大概是因为治安队的气氛太过沉闷,这样就导致了岛上居民们的心qíng也一直比较压抑,大家都在担心着之后还会有更加令人烦忧的事qíng出现。
这种qíng况一直持续到治安队在一个星期之后,将犯人们顺利转jiāo给大陆警方,岛上的气氛才又重新逐渐变得活跃轻松起来。
事件彻底结束之后,护卫队队长还专程挑选了一个艾格雷固定在诊疗所里换药的时间前来探望了他,并且在一番jiāo谈之后,送给了艾格雷一盒点心以作慰问,说是大陆警方在接管犯人的时候,顺便赠送给huáng昏岛治安队的一些进口零食。
艾格雷没有推拒,只礼貌地道了谢,然后在向嘉姆尔医生打了声招呼之后,就站起身将这位队长一路送到了诊疗所的大门口。
至此,这次相当意外的事件才总算是彻底结束。
艾格雷在事qíng结束之后,陪着爱琳夫人一起去了一趟墓园,为那位意外丧生的渔民乔尔献上了一份迟到的歉意与悼念。
在将爱琳夫人送出墓园之后,艾格雷又独自走向了墓园的最角落,在他祖父与父母的坟前停下,沉默许久之后,才放下了手中的那束花,浅笑着说:“愿天堂美丽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