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高_作者:浮生偷欢(243)

  他决胜负于沙场上,杀敌斩将,快意生死,何等写意快活!而我,只能拖着衰弱破败的身体,苟延残喘。

  多么希望自己是个男人啊!多么希望自己能有健康的身体啊!如果我是个男人,如果我有健康的身体,我,一定会陪在他身边,跟他并肩作战,一起南征北讨,转战天下。――而非像现在,废人一个,什么,也不能做。

  他继续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我也继续关在家里。时间就这么在不知不觉中匆匆溜走。

  太平二年,十月,父亲废掉梁帝萧方智,自立为帝,改国号为陈,改元永定。

  父亲做了皇帝,我自然成为大陈的公主,随后,五哥成了大陈的王爷。

  父亲本yù另赐华宅给我,我却拒不接受,仍愿长住青玉小筑。青玉小筑中,有着我与他所共度的一切时光,哪里舍得离开?

  知道自己的时间并不多,随时都可能死去,所以越发珍惜活着的每一天。遣散了豢养的所有美人,放下尘俗一切琐事,只思念。思念他。思念那男子。

  十二月底,为庆祝明年的元旦盛典,父亲召五哥返京。三日后,父亲告诉我:从此以后,我不得与韩子高往来,接触。

  我自然知道,这是谁的主意。不由暗笑五哥白费心机:他若有心见我,五哥又怎能拦得住?

  辛亥日。

  侍卫们向我禀告了下午子高的到访。他虽已返回,我却知道,他必会到访。

  于是起身梳装、修容、更衣。

  我冷冷打量着自己,镜中人修眉入鬓,眼若秋水,美丽依旧。人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说的可不正是我?只看着铜镜中人,谁又会相信这人病榻缠绵经年,数次徘徊在生死关头?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什么时候,我会辞镜呢?

  也许,离那一天,并不远了。

  ……最是人间留不住……

  我知道迟早都会有病得丑陋不堪的那一日,所以,子高,今日就是你我最后一见。――至死,我也要你只记得我的美我的好!

  夜寂静,月色如水,柔柔的笼罩大地。夜风轻轻chuī拂着,树叶发出沙沙响声,一切,都那么的宁静。我身着盛装,倚坐在椅中,静静等待。

  看他轻松翻墙跳下,我立刻起身迎了上来,微笑道,“我就知道,只要子高想见我,任五哥费尽心机,也是拦不住的。”

  他有些傻傻的问,“见琛在等我?”

  傻子,当然是在等你了。若非为你,早就懒梳洗,倦妆容的我,又怎会盛装而出?若非为你,我又怎会拖着衰弱疲倦的身体来受这严冬寒冷?

  在看到我的妆容后,他的眼光变为惊叹,“咱们见见就是了,也用不着如此盛装啊。”

  “当然要的。”我凝视着子高,温柔开口,“因为,这是我与子高的最后一面了。”――最后一面了呢,当然,得让你记得我的好,我的美――我要让陈见琛在你生命中,是最美最好的回忆。我要让陈见琛这三个字在你心里,代表着最深最绮丽的梦。

  装作没有看到他的震惊,没给他再开口的机会,握住他的手,我将他带到花园,园子里早就布好宴席。我挥挥手,侍儿们福了福身,自动退下。

  落座后,持着酒壶,我为他满上一杯,他见只有一个酒杯,不由奇道,“你不喝?”从来喝酒,我们都是痛饮,如此贪杯的我,在久别重逢后居然不沾酒,怎会叫他不奇怪?

  我笑笑,有些无谓的说道,“我已不能再沾酒了,今日只好在一旁坐着,看子高饮酒。”

  他急急问道,“为什么?”

  将我所有的渴望所有的爱意,压在心的最底处,我淡淡告诉他,“子高,我已命不久矣。早已病入膏肓,原以为是见不着你这最后一面了。哪知天可怜见,仍让我临终前能与你告别……”是啊,早就病入膏肓的我,居然能拖到现在,居然能让我在容颜依旧时再见上他一面,侥幸啊!

  “不会的!”他有些惊慌失措的叫道,“怎可能会病入膏肓?你看看你这样子,哪里像是身染重疾的人??”他的神态有些无措,他的眼里写着焦虑、震惊……

  我微微笑了,子高子高,得你为我如此紧张,我已满足。

  索爱不得的怨恨,思念的苦痛,在这一刻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