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次去行刺,我虽有六成把握,但毕竟世事难料,万一失手了,那就是再也见他不着了--一旦失手,我会立即毁容自尽。刚才说什么不会承认,那不过是为宽他的心。我不承认,人家就当真猜不到是他派的?!就如他刚才所说,只要一看到我,人人皆会以为是临川王派遣,而绝非因我不承认就不追究临川王。只有毁容、自尽,方能保他周全。
涩涩一笑,问自己:阿蛮,你是怎么的了?想的,念的,统统是他。什么事都替他打算好了、算计清了。你自己呢?为什么不为自己着想?!阿蛮,这不符合你一向自私自利的本质啊。
可是,没有办法啊。
我答我自己:太爱他了,所以想的、念的,统统是他。太爱他了,所以舍不得他受丁点儿伤害。太爱他了,所以会时常忘了己身。真的,一切只是因为我爱他了。
我又问我自己:阿蛮,你就不怕他日他负了你?
又是苦笑:他若负我,就到负我那日再说吧。现在,我不想去想那些。现在,我只要他平平安安、好好活着。
丙午日。
我已至建康,混入宫中。
夜戌时一刻,永定帝回璇玑殿。
数日不见,陈霸先竟变得异常憔悴,脸色青紫,双眼布满红丝,印堂之间,隐含黑气。看来,这人的确病得不轻,大限恐怕就是这几天了。
亥时二刻。
陈霸先摒退了左右。在椅上沉思良久后,他起身,踱步至地图前,负手站立,想来应是在研究战局。
靠着陈茜给我的迷香“huáng梁一梦”,我迷昏了门口守卫的侍卫。
陈茜说,“huáng梁一梦”,乃天下奇药,让人闻之立即昏迷不省人事。醒来后,对发生的任何事皆不知道,甚至连自己曾昏迷的事,也不会知道,只会道是时间过得太快,而自己没有留意。
没有下手杀他们。只因一会陈霸先死后,侍卫jiāo班之时发现死去的侍卫,只怕会对陈霸先之死生疑,然后引起轩然大波……
所以,我只迷倒他们,并不杀他们。
当我现身时,陈霸先并不惊讶,“韩子高可是来行刺朕的?”
“不错。”我落落大方的回答,“怕皇上再下毒手,子高只好先下手为qiáng啦。”
“再下毒手?”他似有些疑惑,“难道朕曾派人对你下过毒手?”
我笑了,“皇上,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四日前皇上既派了刺客到军中行刺临川王,就早该料到临川王若不死,定会报复。”
“朕没有!”他并不承认。
我冷笑出声,“做过的事,皇上何必否认?”原本念着见琛的qíng份,我一直不忍他死,因而总劝着陈茜,要他在陈霸先死后再动手。怕陈茜疑出原因来,我只说如果是在陈霸先活着时即起事,怕会引起天下猜疑,导致大陈内乱,给敌人以可趁之机,同时又会坏他名声,后史会给他写上个弑亲谋逆之bào君罪名。陈茜想想也深觉有理,于是一直没有动手,只是隐忍。可他这回实在欺人太甚,竟派五个特级好手前来行刺。他既无qíng,我也只好无义了。
--我说过,无论是谁,只要是想取陈茜的xing命,那我定要先一步为他将其除掉。无论那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绝不手软!
--神阻杀神!佛挡弑佛!
陈霸先不语,而后似恍然,“好五郎!好狠的心!”
他大笑,“五郎果为吾家英秀啊!”
笑声息,他又皱眉长叹息,“看来朕这江山,无论如何也是会落到五郎手中!”
转过来看着我,他眼中竟似带有怜悯之意,“可怜韩子高竟连枕边人的真面目也看不清,白白被他骗了。韩子高,你真笨!”
他话中似暗含玄机,想来是要我去胡思乱想,以行挑拨离间之计,于是没有多想,我面不改色的回他,“圣上莫说太多。当年您何尝不是bī梁帝退位,篡了这江山?如今报应不慡,自是有人来夺您这龙位。怪只怪您太过毒辣,连为你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的陈茜你也要除掉!”
我躬身一揖,“皇上,请上路吧。”
怕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以致令人生疑,我将手抵在他百会xué上,催送内力,震断他全身经脉……
心脉一断,他即死。
死时,他看我一眼,眼中,尤有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