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数万大军进退自如,很快便撤了个gāngān净净。
方停君始终立於城头,眺望远方,青川小声走到他近旁唤了一声少爷。只见方停君突然抬起手指指着四方笑道:“如果不打仗了,这些地方便不用再空着那麽làng费,这里土质这麽好,完全可以开恳粮田。不用几年,这里便可以成为一个繁华的城镇……”
青川连叫了两声少爷,才阻住了方停君的话头,他停顿了一会儿,又向空中伸出了一只手微笑着说:“我们从此信马由缰,再也不问世事,好吗?”
青川呜咽了一声,一把抱住方停君,哭喊道:“少爷,你别这样。”
方停君低头看着他,淡淡地说:“你gān什麽?我只不过练一下,也许没准什麽时候还能派上用场。”
青川身体一僵,恨恨地放开方停君,擦着眼泪气道:“少爷,你师傅说得一点也没错,你就该叫拾弃!”说着气呼呼地跑开了,跑到台阶处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见方停君在阳光底下的背影显得是那麽孤单,不由心里头暗暗恼恨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忽必烈果然言出必行,当晚便发起了进攻,此後便是日夜不停地进攻。钓鱼城虽然占进了地利,却无奈兵稀将少,无法应对如此密集的大批人马进攻。王坚将城里所有年过十二的男子都编进了队伍,还将qiáng壮的女子编成民兵,用以在战时运送石料以及箭支。
“再打下去,只怕石料与箭支很快就要告罄了。”王坚忧心冲冲地说。
方停君皱眉道:“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提前将那批盘香送到蒙古大营中。”
“这样会不会太冒险。”王坚担心地道:“突然提前两天将盘香送去。”
“如今正是盛夏,蚊虫日多,想必他们也是急等着这批盘香,应该不会有问题。”方停君道:“我即该起程赶去利州。”
“不行!”青川红着眼喊道:“我说什麽也不会让你去冒这个险,你要一个人跑到蒙古大营里去,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他说着也不顾方停君反对,竟然将他推入屋内,从怀里掏出大锁将大门锁了起来。王坚固然希望那批盘香早日送进蒙古大营,但又觉得方停君前去到底太过凶险,也不好意思说支持方停君前去,支唔了半天只好调头走了。
青川守住门口,除了送饭的谁也不让进。到了晚上,来送饭的是一个满面长疙瘩小夥子,青川皱了一下眉,道:“你怎麽来送饭,我家少爷的胃口本来就不太好……”他说到一半,见那满面疙瘩的小夥子一脸怒气地看着他,只好咽下了後半句,不qíng愿地将门稍推开一点放他进去了。那疙瘩的小夥子出来後,连看也不看青川一眼就走了。他打着哈欠敖到半夜,心想方停君八成是睡熟了,於是打开门想看他一眼就去睡觉。
谁知门打开了,见一个满面疙瘩的小夥子正倒在chuáng上打鼾,青川大吃一惊,赶紧动手摇醒了他,又惊又怒道:“我家少爷呢?”
那小夥子揉了几下眼睛道:“你说方公子,他走了。他说你对人没礼貌,罚你侍候我几天。”青川气得直脚跳,他一口气跑到城头,那里刚好一波进攻过去,他放眼四顾却哪里有方停君的影子。
老八赶着马车进了蒙古军营,他远不是第一次进入蒙古大营,可一想到马车里那些加了料的盘香,就手心冒汗,身後有一只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老八的心微定,一股豪气油然而生,心想自己窝囊了一辈子,在家怕老婆,出了门还要怕外族人,如今总算有机会做一回惊天动地的事。这麽想着,神qíng中竟有几分壮志成仁,慷慨就义之色。方停君只得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让他稍微自然一点。
方停君与老八故意走岔了道,从一处土坡前过,那土坡前坐着一个一脸憔悴,满面胡渣的年青人。他的手上还扎着绷带,上面的血迹亦未gān,他好像也不是很在乎,只是望着远处的落日呆呆地出神。
老八他们的马车立刻就被蒙古军士发现了,由於老八曾经数次出入军营,脸面极熟才算没有被拿下。他应付过那些军士连忙掉转了马头,不知怎的,他觉得方停君故意走错道,可能就是为了看一眼那位年青人,那麽匆匆的一眼,眼里却是只有绝别。
蒙古军营的後勤部门靠着伤病营,触目即是残腿断胳膊的伤病员,不时有死去的兵士被人拖出去,老八只骇得脸色发白,身体忍不住哆嗦个不停。这些伤兵的呻吟声不绝於耳,那一片惨景活是一幅人间地狱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