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遮天,一手捶地_作者:容九(175)

2017-06-26 容九

  早知今日,当年和卫清衡学习写文章时就应多请教下遗嘱的格式才是,也不至于连一封写给夫君的信都不知从何写起。

  我不知该不该述清事qíng始末,若是什么也不说就这样撒手人寰,实难想象他会否遗恨终身;可若是告之他我是为了除掉风离才走上了这条绝路,他会不会猜到我真正的意图呢?

  我坐在书案前,生出世事无常的苍茫之感,久久无从落笔。

  亥时末刻,阿右如期而回。

  她表示那三十八影卫已然整装待发,其中有十人提前勘察地形,加上她和阿左,至少有三十人将会藏在不同方位处保护我,不管发生什么突发状况都以保护我为己任。

  她一说完阿左就从窗口跳了进来,道:“属下已听从公主的吩咐把那采蜜五花大绑关于府中的地牢之中了。”

  我瞥了他一眼,深沉道:“那就好。今夜有整个明鉴司的影卫都来保护我,你们也莫要过于紧张了。”

  我背对着他们,推开这府邸楼阁的木窗。

  入夜时分的京城逐渐褪去灯火,隔着沉沉夜色看不尽浮沉。

  难得是夜空晴朗,星光洒落在青石长路上,平添了几分静雅。

  然放前望去,长长一排通明的灯笼悬于半空,那些灯笼,那些宋郎生说过在我失踪时他遥望的灯笼,此时此刻映的我心口莫名一窒。

  回眸时彤彤红光落入眼中,闪现出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两年前的那个清晨,我早早醒来,兴师动众的监督礼部将千盏灯笼挂在京城指定的各大街小巷。

  那天,是宋郎生的寿辰。

  我为他画了画,为他在玉龙山庄搭了壮观的戏台,为他装点了整个京都。

  可我尚且记得那时我的心qíng并不雀跃。

  不日前,他似父皇闹了什么矛盾,忽地对我疏远了起来,甚至搬离公主府住在大理寺中半月不回。任凭我如何伤qíng伤心,他都岿然不动的视我如浮云,其冷漠比初初成亲时尤甚。

  我想不透他冷落我的理由。

  自陈家村火场逃生之日起,我俩心结已解,恨不能时刻相守,那段日子的浓qíng蜜意岂会一夕之间dàng然无存?

  只可惜当时我一门心思均在调查夏阳侯及青姑诸人之上,待回过神察觉不妥时,已无从得知问题根源出在何处。

  我彻夜难眠,却彷徨不知何解。

  直到翻开棠心簿,看到那片巴掌大的纸枫,才突回忆起十三岁那年在灵山之上,我眼望枫红逐渐枯huáng,一时伤感脱口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难得当时伴我在身边的大哥哥没有毒舌的反驳我枫属叶不属花。

  只是在回宫前,他拉住我,摊开我的掌心,将一片绘的栩栩如生的纸枫放上。

  他说:“总有百转千回不退之心,花如是,人亦如是。”

  这样的qíng话令人难以招架,我久久无法抑制心中的动容,最后才道:“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

  他嗯了一声,“就当是聘礼吧。”

  我诧异的抬起头,他若无其事的转过身,耳根却是通红。

  夕阳拉长了他的背影,我凝视许久,轻轻的说:“总有一天,我会回你一片全京城最大最闪的红枫。”

  那是年少时的许诺,枫还是那片枫,人还是那个人,可百转千回之后qíng已回不去最初的纯粹了。

  我决心把那份迟了许多年的礼送给他,作为他的生辰礼物。

  那日,我托他大理寺的同僚将邀他之信jiāo予他。

  我想在当初相遇的地方,让他看世间最美的枫,诉说我藏在心中多年的qíng。

  我在灵山上等了又等,等到日落西山,终于在不远处弯弯绕绕的山道上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红影。

  他连官袍都未来得及褪下,就赶来这儿应约了,足见他心底始终还是有我的。

  我燃起了手中的烟火,当彩焰在夜空中绽开时,山下京中的灯笼一时点亮。

  火红的笼光星星点点蜿蜒为线,像瀑布流水般倾泻开来,从这处望去,恰恰绘成一片巨大的枫,刹时,天地一片绯红。

  那一刻,我不知怎地,像是一刹那回到了年少时,抚着砰然的心,不知所措的回过身,背对着他。

  直待脚步声临近,停在咫尺的地方。

  我远眺望夜幕下的灯笼光华,“我知道你会来。”

  他没有说话,我想他或许在恼我莫名其妙把他约来此处,遂说道:“今日是驸马寿诞,想来此刻大家都在山下庄内等着贺寿,有些话在那么多人面前我没法说,所以才……”我顿了顿,仰起头,“才想在这儿单独和你待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