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脱口而出:“夏阳侯?”
张显扬讶异的看了看我,“后来臣在杨旭回信的信鸽身上做了些手脚,派出的人一路追踪到绥阳,那信鸽确是飞往夏阳侯的府宅。”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公主是如何一猜就中?”
“你说到毁堤淹田内有隐qíng时,我便想到了他。这么做,既能让朝廷为了赈灾掏出一大笔灾银,地方官员也不得不因流民而动用兵力,如此幕后主使却能在不知不觉中聚集各方匪贼供他所用,除了他还有谁会走出这么一步‘好棋’……”
献计者,只怕,又是风离。
“聂光的棋远不止于此。”张显扬垂眸摇首,“公主此刻置身于此,乃是杨旭受夏阳侯指使刻意为之,这厢房本也是为公主所备。”
“这一点,本公主也猜到了,”我摇了摇手中的茶杯,“今日在树林,你还真当本公主懵懂不知么?”
张显扬饶有兴味的勾了勾嘴角,“喔?”
“在贺平昭yù要擒住宋郎生之时你们贸然闯入,连想都不想的就先袭倒所有军士,还扬言报仇,真的是古怪之极……哪怕是个孩童都知道‘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坐收渔翁之利’等等等道理,怎么一群成年山贼可以无知的如此坦然?”
张显扬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我用指尖敲了敲桌,“山贼想报仇,不是应该二话不说先抡上几棍再说么?可你们明明人多势众还文质彬彬的讲明来意,这只能说明,根本意不在寻仇。”
“故而公主便出言试探?”
“要是你们当真是想取夺宋郎生的xing命,任凭我如何巧言辞令又如何会动摇半分?可一众人偏偏配合我的说辞,装出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真正的目标是谁还不够昭然若揭么?”
张显扬奇道:“公主既已dòng悉,为何还愿跟我们走?”
“既是有备而来,寡不敌众,倒不如将计就计,让你们疏于防范,”我放下杯盏,转头看着他道:“只不过,我确实没料到这大当家是你,倒是你,明知聂光要将我囚禁于此,何不当场就放我离开?”
他微微蹙眉,“彼时杨旭在不远之处盯着,如若我送公主返城,他必看出我心存异心,反而会出手阻挠;唯有先取得他的信任,才有机会助公主逃脱。”
我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请问你这个没人听你发号施令的‘当家’打算何时助本公主脱离这重重看守之中呢?”
他沉声道:“此时正是最好的时机。”
我呆了一呆,却见张显扬掀开衣袖露出袖中箭,“他们刚刚落脚,眼下正忙着安顿,此处看守的不超过十人,我会趁这档口击倒他们带公主离开,”他一边说一边将一脸胡须粘回去,“公主可准备好了?”
“……”
当张显扬箭无虚发的she倒把守的山贼,并雷厉风行的领着我奔至东面高墙旁苍松树下时,我才意识到他早已布置好了一切。
他扒开了树后虚掩的青藤,指了指墙角后已事先凿好了通往外处的dòng口,道:“墙后已备好了马匹,公主一路向南,待见了河流便沿着一路朝东逆行,快马加鞭不出半日,应当就能看到回京的路了。”
我听他这语气觉得不大对,“你不随本公主一同离开?”
他稍稍迟疑了片刻,“聂光接下来仍要召集匪贼,这些江湖人士个个身怀绝技,若给他们聚上千人,那战斗力绝不亚于一个军队。眼下,臣还不能走。”
他褪下袖箭扔到树旁,我抬眸道:“你以为留下这个就能骗过杨旭是我自己逃脱的?”
“纵是他心生怀疑,也不会轻易断定是我做的,”张显扬道:“不必担心,显扬自有分寸,事不宜迟,我也得回去了。”
我知道他在做和当年他爹一样的事。
哪怕凶险重重,就算一去不回。
就在他转身yù离之际,我出声叫住了他:“你可有想过,当年你能剿灭长空寨,靠的并不全是你的智谋和勇气?。”
张显扬定住脚步。
我道:“若非当年山贼对你的看重,若非你利用他们对你的信任和qíng义,你如何能全身而退?”
张显扬回过头,“那帮贼匪能为了一己之私掠夺于民,加害于民,与这样的人还要谈什么qíng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