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止步,金秋暖阳笼罩重重楼宇殿堂,依靠着白玉栏杆,显得无比随意。这时又跑来一人,他识得,是贴身侍侯洪煜的常玉贵,人都叫他贵公公,直接走向自己,先是请了安,再上前低声说道:“三公子,万岁爷今天火大了,您能不能过去看看?”
“哦,刚才几个公公说现在不方便……”
“那些小子懂什么?现在估计也就您能……”话只说了半截儿,“您还是跟奴才来吧!”
知秋边跟他上台阶,向御书房走去,边向贵公公打听前因后果。贵公公犹豫着,既然拜托了三公子灭火,也不好隐瞒,只点了点:“中秋前,吏部张侍郎前几日上折子参韩相的事,您知道吧?”
虽住在宫里,知秋不至于孤陋寡闻,这事闹得也大,他多少知道些qíng况,据说是韩相内部的人站出来揭发,透过熟人张侍郎上了折,皇上表面没做回应,二哥却说,那是着人秘密调查,掩人耳目罢了。
“不是都过去一段时日,怎的今天却恼了?”
“唉,万岁爷火的是,那人昨日被……被害死了!”
御书房的门半掩着,知秋倾身朝里看了一眼,十几个人黑压压跪了一地,洪煜响亮的声音蕴藏着凶狠的怒气:“这才几年?都长本事,敢拿主意了!你当灭了口,朕就查不出来?你们都睁大眼睛看看!”说着随手扔了什么在地中央,“这上面的名字,个个是朕一手提拔起来的肱股之臣,朝廷上的一品大员,你们那些小动作,当朕是傻子不知道么?现在,在朕面前杀人灭口,无法无天啦!你说你们心里除了自己那点儿苟且的破事儿,还有王法,有朝廷,有朕吗?”
下面跪的人瑟瑟发抖,半点不敢言,虽然皇上将那名册扔给他们看,却谁也不敢抬眼,这时候看,不表明了自己心虚吗?只得一句句“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为首的刑部尚书被迫请命:“皇上龙体为重,此事臣等愿全力撤查,定给皇上……”
“查?你能查出什么?从明儿个起,你们几个,都不必上朝了!统统给我闭门思过!”
“皇上……”这处罚可大可小,几日后无事便罢,若严重了,不就是革职?众臣慌张,门外的贵公公听了,心下儿想,这可不好,他受人之托搬救星,这会儿再不阻止皇上,就得出人命!连忙低头躬身走进去,跪在门口:“万岁爷……”
可还不等他说话,洪煜先厉声责问:
“常玉贵,朕刚才吩咐你什么了?”
“万岁爷说……说……天大的事也不准进来打扰!”
“你几个脑袋,敢抗旨不遵?”
“奴才不敢,”贵公公趴在地上,脸也不敢抬“可,可求见的人是……是……叶三公子!”
洪煜楞了一下,脸色还黑着,却没吭声,门外的叶知秋却有点慌,他几时急于求见的?这事儿发生得太乱,大概是贵公公是要暂时平息皇上的怒气,不至气头上做过分决定,顺便捉了个救星,还是,冤大头?
“朕什么时候允许你们上朝,你们再来!好好想想,这官你们还要不要当,若要当,打算怎么当!”字字掷地有声,不容违抗,“都跪安吧!”
也有几个上了岁数的,跪了半天早受不了,听这么一说,如获大赦,也知现在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趁机下了台阶,“呼啦啦”叩谢圣恩,便都下去了。叶知秋见他们退下时脸色青白,估计也吓得不轻,皇上一句话,这命说没就没不说,恐怕连九族都不保。
书房极为高大宽阔,从洪煜的角度看过去,门口跪的那人儿越发显得瘦小,见他恭敬请安,低头垂目,再找不到昨夜那仗酒轻狂的少年的影子,遂联想到即使这gān净单纯的知秋,也不过是叶家的一份子,而本质上,叶家和韩家有区别吗?想到此,莫名觉得心痛,从政多年,渐渐锻炼得坚硬的心,突然bào露出柔软的一角儿。
“你急着找朕做什么?”
头依旧低着,只能看见黑黑的头顶,没有回答。
“问你怎不回答?”
洪煜的声音不耐烦,惊得那人连忙抬头,露着黑白分明,象夜月入湖泊般明澈的眼:“臣在想呢!”
“想什么?”语调再柔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