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治西北战事,好久没有战报传来,即使每月例行的汇报,也渐渐空泛,洪煜隐约觉得事qíng不太对,又查不出什么头绪。南方的前朝叛党余孽近来也越发猖狂,韩家人举荐的陈康鸿可是不怎么争气,连吃几个败仗。韩家是武将出身,曾与先皇同打天下,开国之初,战功显赫。两代传下来,倒是文官叶相长子叶文治独领风骚,治军严明,战无不胜。
两头战事,前途都不明朗,耗费着大量的银子粮糙,朝廷上,叶韩两派争qiáng斗势,就连这后宫之中,两个女人更是为了各自姓氏斗得不可开jiāo……也难怪洪煜夹在两股势力之间,左右为难,夜不能寐。
“万岁爷,四更天了,歇息吧!”常玉贵从外面悄声走进来。
“朕再批几本,就在那里小睡一下即可。” 洪煜指了指角落里,知秋睡得正沉的软塌。
“那……奴才让三公子给您倒地方吧!那榻可小着呢!”
“别吵他!挤一挤就成,也睡不了多久。”
正说着,原本睡得香甜的人忽然坐了起来,睡眼朦胧,掀开被子,脚在地上划拉两圈,象是在找鞋的样子,洪煜猜他大概要方便,刚要叫常玉贵去给他拿鞋,知秋却象是等不及的样子,赤脚站起来就往外走。他睡得迷糊,以为还在原来的那间小屋,也没睁眼。
“砰”地一声,连警告都来不及,洪煜亲眼看着他撞到柱子上,本来以为他会躲开,却没料到这人完全没看路。这下撞得挺重,短短地叫了一声,便蹲在地上,捂着脸。
“哎哟,三公子……”
还不待常玉贵反应过来,洪煜已经扔了手里的笔,三两步窜过去,拉开知秋捂着脸的手:“撞到哪里?”脸上没有伤,至少看不出来,只是眼泪流个不停,“撞疼了吧?别哭!”
“我没哭!”知秋说,语调里是一点哭音都没有。
“那,那你掉什么眼泪?”
“撞到鼻子了,当然会流泪”
“你怎么不看路的?”洪煜用胡乱地给他擦了擦泪,眼睛跟浸在清水里似的,看得他不禁呆了片刻,就在这时,血突然从知秋鼻子里淌了下来,胸前刹那红了一片。
“这……是怎么……”慌乱之下,洪煜只得用袖子去擦,“常玉贵,去打水来!”
“奴才知道了!”
守在御书房外头的太监们立刻跟着忙起来,来来回回都是脚步声。洪煜小时候练武也经常碰破鼻子,倒算有经验,让知秋举起手臂,据说那样可以止血。只是没照顾过别人的他,也是手忙脚乱,一手捏着知秋的鼻子,让他仰头举着手臂,坐在软榻边儿上,可他自己却比知秋还要láng狈,衣服上到处都是血迹。
很快水来了,太监们围上来,洗的洗,擦的擦,血很快就止住,清理了一下,也没什么大碍。知秋坐在那里,看着站在太监身后皱着眉头的洪煜,可能是想起自己糊里糊涂的láng狈模样,不知如何化解尴尬,“咯咯”笑了起来。
本来还有点担心的洪煜被他笑得,严格的脸色再端不住,从太监手里夺过手巾,在知秋脸上擦擦:“跟个花脸小猴儿似的!”
那一刻,云开雾散,洪煜终于明白,与叶知秋一起,是唯一能让他忘记身份,地位,权势,和斗争,忘记边关的战乱,朝廷上的朋党,后宫里的猜疑……只做一个简单的,叫做洪煜的,男人。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与他在一起时的自己,在那个晚上,洪煜还不知道答案。
吴越满把御书房那晚的事说给主子听的时候,叶逢chūn也不禁笑出来。袁先生虽然博学多才,教导也格外严谨,生活上却是个有些古怪的人,因此跟他修学的知秋也有些微小的“失常”,只是大哥却一直把他的这些小“失常”当成天真可爱,并不去刻意指正,对家里的那两个儿子却严格得近乎苛刻!
“奴才还听说,万岁爷这几日找了叶相几次,谈的可都是为三公子封官的事呢!”
“哦?”叶逢chūn有些诧异,这事家里竟没人跟她商量。难不成,还不死心,想把知秋弄出宫?“你去给三公子传个口信,说让他过来用晚膳。”
“奴才这就去!”
“等一下,知道怎么办吧?”
“奴才知道!”吴越满心领神会,“要当着万岁爷的面儿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