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_作者:晓渠(7)

2017-06-24 晓渠

  一边伺候的太监连忙搬了椅子,放在洪煜书桌的下首。叶知秋没说话,坐姿挺拔,眉目之间透着一股秀丽可人。

  “朕见你面熟,总觉得在哪儿瞧过你。”

  “那日在猎场是第一次见皇上。”

  “哦,” 洪煜对他招手说,“你过来,看看这棋该怎么走。”

  叶知秋进来就看见洪煜自个儿在下棋,心里纳闷,又没敢问,这下满足了他的好奇,也不犹豫,走过去,探头便看,黑子咄咄bī人,白子看似气势弱些,不知不觉地,他便执白子走了一步。刚走完就后悔了,连忙躬身认错:“臣知罪……”

  “免了吧!” 不知怎的,洪煜见他被规矩礼数束缚得左右为难,倒觉得好玩儿,“何罪之有?”

  “臣,不该破了皇上的局。”

  “朕要你破的,怕什么!来,继续!”

  刚换上来的热茶,在御书房午后阳光之中,热气袅袅。香炉的檀香烧得慢慢矮了,日头西斜,白日渐短。

  “真给你赢了!” 洪煜说着话儿,竟带着高兴,“平日那些大臣宁愿输银子都不敢赢朕。总是朕赢,玩得无趣。象是他们花钱找朕陪着打发时间,不好。”

  叶知秋一听,低头皱眉,小声道:

  “臣是不是又破规矩了?”

  他指的是赢了洪煜的事儿。

  “不是!” 洪煜起身,拍拍他的肩膀,“难得有跟朕真心真意下棋的人啦!”

  叶知秋这才松了口气,不由得说:

  “皇上棋带君王之风,攻防缜密,今日若不是心不在焉,臣也捡不到这便宜。”

  “哦?你看出朕心不在焉?”

  叶知秋点头,说,“皇上可想说出来?臣愿分忧。”

  洪煜长叹一声,背手而立,缓缓踱步到书房的一面墙壁前,墙壁上悬挂着巨大的牛皮地图,天还没黑,书房之中的光线却是暗了些,掌灯太监连忙点了高烛,一旁举着。洪煜背对着叶知秋,说道:“你大哥叶文治在西北已驻守三年有余,虽也有捷报传来,却始终没有根本进展。再看,北有罗刹国扰边,东南倭蔻横行,云贵叛军猖狂,长江以南,前朝余孽势力不可小觊……举国千疮百孔,朕励jīng图治十五年,仍这样一个结果,说来不免让人倍觉遗憾。”

  叶知秋不赞同,站在洪煜身后,也注视着牛皮地图说:

  “前朝后期统治昏庸荒诞,逢战必败,割地求和,百姓民不聊生,官bī民反,这张版图上,割据了至少十五六块,国将不国。自先皇起兵渭水,本朝二十余年来,继承前朝疆土;收复关东,建立布政使司;清理收编中原各地义军;将前朝余孽挤至东南一隅;西北叛乱已在镇压之下,西南一挫不成气候……皇上十五年内完成的,是很多帝王一生不能成就之伟业,并且,勤政爱民,当数不可多得的圣明君主。”

  叶知秋的先生袁侠学贯古今,平日里极注重对他的培养,因此他虽在山上过清修样的生活,教育上其实从未怠慢过。他秉xing纯净,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面对这样悲观的洪煜,并没想着退避,只道出心中所言,却惹得洪煜回身注视,看了他好半天,才问:“你是这么想的?”

  “袁先生这么说的。”叶知秋坦诚回答,“先生高瞻远瞩,淡泊名利,所言客观可信,知秋相信他的判断。”

  “你这先生,朕有时间要见一见!”

  洪煜因为这一番话,顿觉心胸畅快。叶知秋清慡容颜的坦然相待,琅琅陈述的肯定崇拜,使他下午自己独处时的孤寂悲愁,一时得以舒解。

  “先生做惯了闲云野鹤,哪里懂得这些君臣的规矩?”

  “你跟先生在哪里清修?”

  “西郊‘云根山’”

  洪煜恍然大悟,拍掌道:

  “朕这记xing真不得了!就说看你面熟!”

  原来两年前,洪煜经过郊外“云根山”,曾经在山中休息片刻。当时看见一白衣人飞快而过,他远远看,却自觉得看得清楚,是一少年面貌,怎知身边的太监竟吓破胆,非说是狐仙。

  “他们嘴里的狐仙就是你呀!叶知秋!”

  叶知秋并不记得此事,却也觉得有趣,竟有人把自己当狐仙。两人共进晚膳,把酒言欢,说得极端投契。知秋孩童xing格未褪尽,清茶淡酒,花样点心,都能惹来他沉醉笑颜。洪煜抬头,朗月当空,离十五中秋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