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二天,雪卿醒来,见裴爷已经梳洗完毕,两人一起用了早饭,裴爷对他说:“回去吧,我也要出门。”
雪卿注意到裴爷穿了身素白的褂子,外头罩了件黑坎肩,又看下人准备的香烛祭品,明白裴爷是去祭奠。他没敢多问,正要离开,却见爷一个人进了院子,手里也拎着竹篮。
“我弄了些纸钱元宝,你拿去一道烧了吧!”爷说着话,似乎还有些不qíng愿。
裴爷面露欣慰之色:“你,不跟我一起去?”
“我不去!”爷语气不悦了,“大过节的,谁有你那闲心?他在底下若不乐意,大可以过来祸害我!”
“你,你怎这么说话?”裴爷皱了眉,明显不高兴了,却抑制了不满的qíng绪,没继续跟爷争执。
“山上风寒露冷,你带些御寒的衣服,早去早回。”爷虽对那个“他”不甚满意,对裴爷是关切的,叫来跟着去的两个小子,教训道:“你们都警醒点儿,别吊儿郎当,还得裴爷担待你们!”
院子里的人都害怕爷,忙不迭地答应。送裴爷在门外上了车,陪着梁红地走回来,一路上没怎么说话,直到雪卿快要到院子了,红地才忽然取笑他说:“憋着不难受?怎不问裴爷给谁上坟去?”
“不敢问,怕爷教训我多嘴。”
“你倒学会装乖了,”梁红地嗤地笑了,“他去给‘状元郎’扫墓,年前节后的,一次都不落。”
韩雪卿没想到爷也认识“状元郎”,可他清楚,爷想让他知道的,自会跟他说,不想他知道的,问了也没用。于是分开了,回到自己的院子,叫来三郎到他屋子里。
雪卿拿了张银票出来,送到他手里。三郎诧异,没明白怎么回事,楞楞问他:“昭哥儿这是做什么?”
“过节了,你也得给她买点儿东西意思意思不是?”
“不用,”三郎把银票退回来,“昭哥儿你前两天赏给我的月饼,水果,我都给她了。”
“真是呆子!送那些东西有什么用?又不是孝敬你娘。明儿去集市上,买点儿jīng致有趣,能逗人家开心的。”
三郎脸“腾”地红了:“她刚从乡下来的人,哪懂得这些?”
“她不懂你教她呀!”雪卿笑着说,从袖子里拿出刚做的折扇,“明天你出门,顺便帮我办件事,把这个送到‘容庆王府’去,就说是呈给六爷的。”
三郎接过来,谨慎地答应了,又红着脸感谢雪卿的打赏。雪卿见今天再没什么事,就让三郎随意去做些什么都好,他自己在屋里独坐了一会儿,颇有兴致地,将屏风上写的“chūn江花月夜”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越想越觉得毕荣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正寻思着,门外传来陶荆的声音:“昭哥儿在吧?我可进去了!”
“进来吧。”雪卿话音刚落,陶荆掀帘子走了进来。
“昨儿晚上来找你,你不在。去哪儿疯去了?”
“在裴爷那里住的,你找我做什么?”
“还你书,看完了。”陶荆掏出《奇qíng记》,放在雪卿的桌子上,“故事编的跟花儿一样,哪有那么好的事?”
雪卿知道陶荆说的是书里的故事:“有qíng人终成眷属么!你要喝什么?我让庞姨准备去。”
“外头人什么样,我不好说,这胡同里的,哪个能落个终成眷属的?”说着点了他喜好的茶水,又叫了两样点心吃,才继续说,“灵官儿你还记得不?几年前给老斗赎了身,去苏州过日子的那个,前两天我听说过去一年多就给人抛弃了,自个儿的钱花没了,跟个叫花子没什么两样儿!谁给几文钱,就跟谁睡的。那叫个惨呢!”
雪卿听得心里直哆嗦,想当年他和灵官儿还算熟络,常有往来的:“他怎不回来呢?”
“回来做什么?你当爷是菩萨?爷才不会管他!谁让他当年就信了别人?过来嫖的,有几个真心对你?过两年玩腻就算,傻子才当真呢!”陶荆翘腿喝着茶,“就说‘容庆王爷’,你知道为何这么多年,他还挂着裴爷?”
故弄玄虚地,陶荆故意转念说:“这点心做得不地道,要‘回风堂’的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