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小憩醒来,身上好歹不那么疼了,庞姨一定是jiāo待了,外头静悄悄的,怕扰了他休息。雪卿心里明白,这一病,耽误了不少事,只盼着快点好起来,前头的生意现在是缺不了他,因此行针吃药都配合得很。此刻虽然是醒了,只冷冷地望着屋顶,漫无边际地想着事qíng,这时候,外屋低低地响起说话声,压得低低的,是两个打扫的嬷嬷。
“……是不是梁爷骂的话,传过去了?听说王爷连裴爷都不见了呢!”
“谁知道呢,谁也没他脾气大……”
声làng时高时低,雪卿屏气凝神,敏感地觉得她们要说些什么。果然,其中一个突然停下来,似乎听了半天,才说:“有没有动静?里屋不是醒了吧?”
另一个蹑手蹑脚走到门口,雪卿连忙闭上眼假寐。片刻功夫,两人又低声聊着:“六爷对爷倒是一片真心,可惜咱们爷呀,没把六爷当回事。”
“对哦,人家好歹是个贝勒,为了他一个……听说现在不吃不喝,都快不行了!王府的人可着急呢!”
“唉……何苦呢。”
三郎果然没和他全说!雪卿心若油煎,三郎这厮越发滑头了,若全不和他说,知道自己会怀疑,所以他拣不轻不重的说了,要命的事都藏起来,自己还蒙在鼓里。毕荣现在到底什么qíng况?他向来习惯别人对他百依百顺,如今因为婚事和家里杵上了,可懂得转圜变通?不吃不喝是怎么回事?一命呜呼只是传言?三郎究竟瞒了自己多少……雪卿一时意识纷乱,胸口沉闷无边,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大口大口地喘气,却无济于事,心里越来越堵,难以忍受。
外头的嬷嬷听见动静,忙进来看,见雪卿面赤气急,抚胸深喘的模样,都吓坏了,转身出门找人。庞姨听了信儿,嘱咐人去找大夫,急匆匆地进来,扶着雪卿半坐起来,帮他顺着气,生怕他扯了伤口。
“好端端的,这突然是怎么了?爷,您哪儿不舒坦?”
雪卿憋闷得实在难受,一俯身,吐了口秽物出来,才觉得松快些许。他接了庞姨递过的水漱口,脸上血色退得快,苍白如纸,显得一双眼黝黑深沉。见他面沉如水,庞姨没敢乱说话,这时只听雪卿对她说:“去把三郎给我叫来!”
第36章
三郎一进屋,就看见雪卿靠坐在chuáng上,屋里再没别人,静得让人心慌。
“爷,您找我?”
“跪下!”雪卿冷冷地说。
三郎心中虽然一楞,但也没犹豫,“扑通”就跪下去。他跟着雪卿这么多年,雪卿对他向来亲近有加,从没象今天这么严厉过。
“这些年我如何待你,换你这般回报?”雪卿白着脸,平静语调下都是波澜,“竟在我跟前留起心眼儿了!”
“爷这么说,三郎承担不起!”
“好个承担不起!那你是为何瞒我?该怎么办,怎么做,我自己会拿主意,如今趁我病着,倒劳烦你帮我做主了,是不是?”
“爷!”三郎的声音里,颤抖着,竟似乎要哭出来,“您别管六爷了吧!口口声声说疼爱您,可若不是他将您扔在荒郊野外,您也不会给人伤成这样!您遭的这些罪,都是拜六爷所赐,他如今在王府里如何闹腾,都是活该,况且,闹来闹去,王府里那些势力眼,还不是把过错都算在您头上?您管他做什么?”
雪卿被三郎这一番话说得楞了,半天也没言语,末了,看着三郎委屈地跪在面前,脸上的表qíng又带倔qiáng,这人打小跟自己,怕是这世上找不出第二个跟自己如此掏心掏肺的人了。
“你起来吧!”他无力地说,心里也不似刚刚那么烦躁,冷却下来的qíng绪,渐渐结了冰一样,“我不知道你对毕荣有如此成见。”
“他是贝勒爷,又是爷心爱的人,三郎不敢有成见。”
雪卿暗自叹了口气,正了正身子,语重心长地说:“他在王府的庇佑下长大,周围的人向来只有顺从他,想要什么有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世间这些疾苦无奈,你让他如何了解?许是经过这些事,他能明白,人活于世,没有谁能随心所yù,要想过下去,总得周旋妥协才成。”
“爷,您这是……”三郎目视着雪卿静若止水的容颜,一时有些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