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头?丁壮?心头火来得快去得也快,苏寒江拧起了眉,不愿教人如此牵动他的思绪,为那丁壮他已是一再破坏自己的习惯,如今便连命也几乎送了,到底是为着什么?
不多时,曾大夫施针完毕,一边收针一边道:“看你年纪也轻,怎的内力如此深厚,寒江公子之名,倒也不是虚叫的,只苦了我这做大夫的,要花上十天半月功夫才能把你体内乱撞的内力导回原处。”
苏寒江眼光一闪,整个人都冷静下来,这大夫,也不是普通人,探了探体内,先前乱撞不已的内力竟有了缓和的迹象。
“有劳大夫!”苏寒江微微颔首,阖上眼静静思考,有些事他需仔细想一想,这大夫虽非普通人,倒也无有恶意,他尚无需为金钱帮、江鲸帮的寻仇而担忧,再者那三人,现下只怕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约莫过了四、五日,苏寒江的身体能动了,虽还不能下地走动,却是进食再不需人喂了。他从那药童英儿处得知他足足昏迷了八天才醒来,不知怎的,就想着算日子丁壮应是已走到家了,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又想到凤栖园里多的是长得好的人,他又何必非要那人不可,走了便走了,谁还念着他来。药童英儿见他一天到晚冰着个脸,没事也不敢来搅他,曾大夫便拿了些书来给苏寒江打发时间。
苏寒江的冰心诀已被破去,但天生的冷漠xing子却并无改变,那曾大夫来的时候他也没怎么搭理,待人走了许久,他躺着无趣,才随手拿过其中一本,本以为当大夫的,拿来的多半是医书,翻开页来,却是一本《白蛇传》,苏寒江倒是读过经史子集,这《白蛇传》却不曾听过,看了几页,便以为神志异怪之类的文章,一般正经读书人是不屑看的,等看完了,才晓得也不是神志异怪,而是一只女蛇妖喜爱上一个男人,便为那男人做了许多犯天条的事,到最后也没落个好下场,教一个和尚压在了塔下,永世不得翻身。
“莫名其妙。”苏寒江把书一扔,脑中竟又想起丁壮那粗人来,回得家去见着心心念念的媳妇儿,定是又笑得憨傻,这么一想,他便觉得自己便像书里那只女蛇妖,为着一个心根本不向着他的人,弄得几乎连命也没了,心里便有些来气。在chuáng上躺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气得没有道理,他又不是喜欢那粗人,只不过……只不过是想留那粗人在身边而已……不是,他为何要留那粗人在身边?难道他也如那只女蛇妖一般喜欢了?不是,不是,丁壮那人全身上下一点能教他看上眼的地方也没有……
可怜苏寒江这辈子还不曾这般费神想过一件事来,以往每当有困挠他的事qíng,只要心绪一乱,便能用冰心诀压制下来,久而久之,便显得他冰冷无qíng,如今没了冰心诀,倒是有了平常人的样子。
药童英儿几回来送饭,都见他手里捧著书出神,先前送来的饭食几乎没动几口,于是跑出去对曾大夫一讲qíng形,又接着道:“师傅,您是不是不小心把屋里那位爷的脑袋治坏了,可怜师祖、曾师祖、曾曾师祖一世英名……”话没说完,就让曾大夫一个毛栗子打在头上。
“小孩子胡说什么,有这闲功夫乱扯,还不快去把院里的药材晾晾。”曾大夫没好气,想想也觉得有趣,又把药童英儿喊了过去,问道,“他拿着什么书出神?”
英儿笑得像只小猫儿一般溜过来:“是那本《白蛇传》,嘿嘿嘿,瞧不出来,那么个大冰人也喜欢凡俗世qíng。”
曾大夫摇晃着脑袋又敲一下英儿的头:“你懂什么,那寒江公子以往所修的功夫必是断七qíng绝六yù的那种,甭看他冰,骨子里未必是这么一回事,他呀,是功夫没修到家啊。”
英儿眨了眨眼,奇道:“世上还有这种功夫,若是修到家了,无qíng无yù,日子过得岂不是无趣?”
“岂止无趣,根本就了无生趣。”曾大夫面上浮起一抹微笑,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再拿本《牡丹亭》逗逗屋里那人。
英儿啧舌,回到院子里晾药,不一会儿又跑了进来,问道:“师傅,那么屋里的那位爷是不是就不会再有喜欢的人了,就像师傅您偷偷喜欢隔街的敏儿姐那样?”
“去,去,关你个小孩子什么事,晾药去!”曾大夫叫个孩子看破心思,老脸一红,把英儿赶回院子里,小家伙嘟着嘴去了,曾大夫手里捧着医书便再没看的心思,满心满眼都是心上人的俏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