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肯定每一个陷入皇城斗争的人都有如此矛盾心境,但这种矛盾成为了帝王之路上最大的障碍,使我总是在犹豫、冰火中煎熬。
太傅说只是因为我太年轻了,体内的血还有着人xing良知的滚烫,而从另一方面来说,我还有“选择”的机会。
人,总是有失才有得。鱼与熊掌也许可以兼得,但两个熊掌却是不可能共存的。
选择,有时候是生机,有时候不过是恶魔的诱惑。
显赫的出生,太子身份的荣耀,父皇母后的宠爱,太傅的庇护,我的人生太过一帆风顺,经历过生死一线的危机,却并未尝试过只为了生存下去所面对的绝望和苦痛,所以我还有高高在上的怜悯彷徨。不过,一旦我放弃多年来经营的一切,去追寻那种梦幻的完美,那么我就算能保住xing命也会后悔终生。
太傅当年放下所有一切隐居蜀郡,我不懂,却略微能够明白他和父皇之间是一笔糊涂帐,剪不清理还乱,也许“放下”是唯一的出路;但我和他们不一样,就算帝王之路注定无qíng寡欢,不仅自己会变得冷血残酷,连亲人兄弟、qíng人都有可能失去,可我依然只能走下去,因为如果自己没能竭尽全力达到生命的顶点,剩下的只能是满心的不甘。
太傅说过,世间诸事无所谓对与错,只有悔与不悔,如果悔了,就算所有人认为是对的,你也输了。
“殿下。”秦夕缓缓走了过来,“我们可以去院中那个竹亭坐坐吗?”她迷人美丽的眼中闪烁着欣喜激动的光芒,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满院的子兰华簇拥着一座简陋矮小的竹亭。
轻轻点了点头,跟着她的脚步走下了石阶,只听着她轻轻地喃喃自语,“为什么会有这个亭子,那不是卓叔叔家的吗……”
“是兵部尚书卓风行的小儿子卓凡吗?”我停下脚步,前面走着的秦夕也慢慢转过了身,她的眼眶有些微红,点点泪珠盈聚在乌眸中,听了我的问话,一瞬间那个娇俏激动的小女孩消失了,她又恢复了一贯的淡然冷静,深深地凝视中她的目光渐渐变得复杂难懂,但最后所有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秦夕还是秦夕,温柔美丽,娴静从容。
“这个别宛的布置格局与蜀郡的老家几乎一模一样,除了这个竹亭……”秦夕顿了顿,满脸笑意地看着我,“殿下想听故事吗?”
“嗯。”我几乎不由自主地重重点了点头,她掩嘴轻轻笑了起来,素雅雪白的云绸罗裙衬着如玉的笑颜隐隐带着几分绝色倾城的美艳,四散纷飞的子兰华若有若无地盘绕在她的四周,如梦似幻,令我的呼吸一窒。
“殿下是不是想知道爹爹回到蜀郡后四年间发生的事?”秦夕转过身,缓缓向竹亭走去,看着她美丽却带着莫名惆怅的背影,不知为什么,我的心中有些不明所以的复杂黯然。
跟着秦夕来到竹亭坐下,随侍的太监宫女们端上jīng致的糕点美酒。然而她的眼光再也未曾放在我的身上,只是平淡地望向院中的子兰华,开始诉说一个故事的尾声。
秦夕首先描述的是那个命运坎坷、坚qiáng美丽的花国红颜云裳,她的娘亲,太傅最敬重的妻子。
也许世间都认为她是个依附御史中臣秦思生存下来的女子,甚至如林封涵等爱慕者责怪憎恨秦思对云裳的利用,却从来没有一个人猜测过这个女人真正的心思。
云裳半生凄苦悲凉,为了生存,舍弃了女人最重要的东西,四处奔波,亲友qíng郎的背叛令仅存的希望都摧毁了,她能活下去也许只是凭着一股倔qiáng的支撑。
最后的真相大白令bī迫自己的怨气都消失了,女人最渴望的是什么,莫过于可以信任依靠的男人和家,秦思不能给她爱qíng,却有能力权势保障安全宁静无忧无虑的生活,如果再加上一对儿女,对云裳来说这就是余生最后的归宿和最大的幸福。
秦思对云裳的敬重不仅来源于她对自己全心全意的支持和对母亲儿女的照顾,更重要的是云裳的坚qiáng和智慧。
她对秦思奉献了自己的所有一切,却牢牢守住了心,在刚回蜀郡秦思消沉的日子里从未跨越雷池一步,否则也许就像秦夕说的那样,她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娘说她对不起爹,如果当年是她把爹从过去的yīn影中解救出来,也许卓叔叔就不会死,爹也不会变得像今天这样,只能在回忆中得到一丝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