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我是被母后从睡梦中叫醒,她拉着我不顾宫中规矩执意带着众人来到了秦府,还没走进门就听见父皇的怒吼和碎碎的啼哭声。
侍卫们护着我走进了太傅的卧房,我看见那个温暖慈祥的人似乎没听见周围的嘈杂声,安安静静地躺在chuáng上。
“太傅……”一瞬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骄傲俊美的秦湮在哭,云裳与父皇怒气冲冲地对持,其他人除了季成风秦善范莘外,我一个不认识,像是江湖中人。
秦夕!她在哪儿?
我一手抓住哭红眼的秦湮,他指了指旁边的卧房,我急忙推开围住的众人赶了过去。临出门前,听见云裳冰冷控诉的声音,“你还记得昊天二十七年的蜀郡叛乱吗?所以,他不想见你最后一面……”
父皇,你一生唯一的错,让你失去了一生最爱你的人。
推开门,屋内的侍女丫鬟正在给秦夕喂药,她的脸色苍白,看见我时一双哭肿的双眼又不住开始垂泪。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要离开那个从小一直憧憬的人来到这里,秦夕的泪一直流进我的心里,秦夕的痛已经变成了我的痛,秦夕的笑才会是我的笑。
不明白这是种什么样的感qíng,我只知道她开心,我才能开心。
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药碗,我抱住秦夕坐在chuáng头,她没喝药,只是躺在我怀里不停地哭泣。
柔qíng似水的女人,美丽脆弱,她是我的妻,永远平静微笑守候我爱我的女人,太傅说过天下间最珍贵的不是得不到或者已失去,而是握在手中的眼前的幸福。
“夕儿,给我你的手,我会牵着,一生一世。”那一晚,我终于打开心扉,让秦夕住了进来。
后来,夕儿告诉我,那天夜里是太傅命令金银岛的人制住了父皇的影卫,所以他旧病突发垂危的消息没有传进皇宫大内里。
太傅走得很安详,很满足,他说云裳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最自豪的妻子,陈天涯有玄一言玄一末照顾还有秦湮孝顺,他就放心了。
太傅一生最愧疚的人是九王叔日宣,他说这份恩qíng希望来生能报。
他和卓凡约定了huáng泉路后的生生世世,但在闭上眼前,他最想见的人是司徒祈颢,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未说的话,只是见一面,这是太傅临终前唯一的愿望,可惜……
夕儿,那你呢,太傅对你说了什么?
爹爹说他把所有一切都给了我,他尽力了,未来的路只有靠我自己走。
昊天四十二年,这三年中变化最大的也许是皇家和秦府。
太傅去世后,父皇仍然每日上朝下朝,唯一不同的是我必须跟在他身旁学习处理国事了。父皇的脸上再也没有笑容,他常常一个人坐在御花园中,望着远处的高山白云静静地思索,这个时候他总是问我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为什么?
我想他说的是太傅,但是“为什么”指代了太多,我不知道从何答起,而父皇其实并不需要我的答案,有些事qíng必须自己想明白,我们说再多他也只会当奏折处理。也许懂了,父皇这一生才会完整。
秦夫人带着儿子去了江南,听说与武林盟主比邻而居。天下人都知道秦家大少爷是武林盟主陈天涯的义子,也将会是他的接班人。而对于朝廷和我来说,秦湮坐上那个位置,总比放任其他人安心不少。
夕儿仍然在京城为他父亲守孝,不久之后她将成为我的太子妃。
昊天四十二年是父皇统治天朝的最后一年。
父皇做了一辈子英明神武的千古第一帝,他走的那一天我至今都参不透到底是“突然”还是“早有预谋”?
一成不变的早朝,迎来的不是皇帝,而是皇后。
母后拿着传位的诏书和玉玺,头戴凤冠,在罗云和季成风的陪同下来到了金銮大殿。从头到尾,她的脸色尊贵威严,语气冰冷qiáng势,可以说用铁腕震慑住了朝堂上的王公大臣们。其实这些人怕的不是母后和剩下的皇族,他们敬畏的是她手上的诏书和身后的罗云季成风,因为这三者象征了千年来第一位统一大陆的皇帝,神一般存在的昊天帝日申,而玉玺在他们这些开国功臣眼中还没有多少实质xing的作用。
父皇突然隐居京郊别宛,我在这天之后迅速地被推上皇权的顶峰。所有一切发生得太过措手不及,那个位置对我来说还有不少陌生和恐惧,而朝臣们在冷冷地轻蔑地希望看着我出丑的同时,又无比惊悚害怕地张望着东北方弥漫着子兰华香的神秘别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