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明愣住。
“第二桩,沈易龙,‘花’剑。我这位亲戚不是个安分人,收了十几房小老婆,大老婆受不了了,某天晚上忽然发疯,把他和他那十几个小老婆都砍了,然后卷了家什跑了,‘花’剑就裹在家什里呢。结果又被江湖传言说成是那位母老虎觊觎‘花’剑,潜伏多年,夺剑杀人。啧,为了一把剑,从花姑娘熬成huáng脸婆,这剑是有多宝贝?”
说完之后他停顿了一会儿。
终于再次开口,语气微微地沉了:“可到了这第三、第四桩,可就真的是夺剑杀人的案子了。”
谢景明揪着心,问道:“难道你找到仇人了?”他见白金飞在这天宁教里待着,又听他先前说了这许多,以为他必定尚未报仇。可听他这话,又似已经查到了些什么。
“找到啦,两年前就找到了。”白金飞摆摆手,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竟是连仇人的名字都懒得说,“我把他们吊在烧沸水的铜鼎上头,问他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杀我家那么多人呢?你知道他们说什么?”
“说……什么?”
白金飞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眼中的戾气再藏不住。
“他们说,那么多人不惜杀人也要抢的东西,怎么能不是宝贝呢?你说,怎么能不是呢?”
第一百零四章
来找白金飞的这段路上, 谢景明怎么也想不通。
小时候的沈金飞真的是个温柔良善的人。长辈说他是个混不吝, 其实他只是生xing大大咧咧, 不拘小节。他做什么事qíng都是开开心心的,他对谁都没有戒心,因此和三教九流都能jiāo上朋友。谢景明喜欢他, 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只要和他在一起,这世间仿佛就没有什么值得烦恼的事体。沈金飞身上有一种力量, 他不害怕天会塌下来, 他也能让他身边的人不害怕天会塌下来。于是只要和他在一起,就总能感到快乐。在谢景明眼里, 他没有半点是不好的,他好, 比谁都好。这样的人,怎么会变成天宁教的白金飞, 怎么会成为yīn谋的背后策划者?
他宁愿相信他还在梦里,又或者是他其实认错了人。
可现在,他听他讲了这许多, 终于渐渐能勾勒出眼前这位故友的模样。
谢景明想, 刚出事的时候,沈金飞大概还是从前的那个沈金飞,可是一天又一天,一个又一个人,一件又一件他说了和他懒得说的事, 把他的的确确地改变了。他走投无路,他不断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却不断地失望透顶。天是不会塌下来的。最痛苦的事qíng未必是天崩地裂,而是钝刀子割ròu,一刀刀的,血淋淋的。
沈金飞说完了,便慢慢地往山上走。他肚子饿了,想去吃烧jī了。
他走出很远,谢景明才追上来。两人继续并肩地走。
“景明,加入我们天宁教吧。”白金飞说。
谢景明缓慢而坚定地摇头。
白金飞挑眉,并不觉得惊讶。谢景明刚刚参加了伐魔大战,吃了那么大的亏,他心里必定是恨着天宁教的。要他转变立场,一时三刻怕急不来。
“没关系。”白金飞温和地说,“你先住着,把伤养好。其他的事qíng日后再说。”
过了片刻,他胸有成竹地说:“你会留下来的。”
“不。”谢景明坚定道,“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白金飞愣住。
谢景明看了他一眼,同样信誓旦旦地补上了一句:“一定会。”
……
谢景明在天宁教待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的每一天他都在和白金飞进行一场古怪的角力。
白金飞给谢景明安排的住处就在自己隔壁,每天一大早两人不管谁先醒了,睁开眼的第一件事是洗脸,第二件事便是去找对方。
两人一汇合,白金飞就拉着谢景明到出岫山上闲逛。
白金飞说:“你看这里山水多好看呀,看多少年都看不腻。”
谢景明说:“huáng山比这里好看百倍,以后我带你去看。”
白金飞说:“来,快尝尝这山泉,可甜了。喝过这里的水,你就再不想喝外面的水。”
谢景明说:“华山的山泉比这里甜百倍,以后我带你去尝。”
白金飞说:“快瞧瞧这棵大榕树,活了一百多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