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信吃惊地看着他,过了许久,才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向外面唤道:“阿尔泰。”
外面立刻有人应声而入,正是守在外面的那个少年,他一进门就看见拓跋信嘴角的血迹,顿时大惊失色:“拓跋公,你怎么样?”他防备地看向杨琰,“他……”
“他是穆王,是你的舅父!”拓跋信十分威严地道,“过来,跪下!”
少年显得不大qíng愿,但还是低了头走上前,在杨琰脚边跪下道:“舅父。”
杨琰挑起眉:“他是?”
“他叫独孤宏,小名阿尔泰。他的母亲拓跋嫣是我大哥的孙女,也就是你的堂姐,早些年嫁给了独孤家少主。”拓跋信低低叹气,“他母亲如今已经病逝,你和他虽都是外姓,但你们两个已是拓跋主家仅剩的血脉了。前些年,独孤家便提过,因我膝下无人,他们愿把这孩子过继到拓跋家来。可我瞧他年少不知事,过继来也难堪大用,故而搁置了此事……如今看来,还是jiāo由你带在身边,好生管教吧。”
他话中之意,杨琰已经有所领会,他垂下头,正在心中考量此事,却听那少年已大声道:“拓跋公,我答应父亲要护你安危,我不能走!”
“胡闹!我的安危还用得着你来保护?”拓跋信斥了一声,又连连咳嗽,然而看着少年的眼神却始终温和,正如一个寻常的老人看着自己的儿孙,“你舅父不只是穆王,还将是拓跋家的家主,你要在他身边,好好保护他,知道么?”
听说杨琰要继任拓跋家主,独孤宏显然吃了一惊,他默默低了头:“我知道了。”而后偷偷瞥了一眼杨琰,又咕哝道,“他才多大,我真的要喊他舅父么?”
杨琰倒不见怪,偏过头问道:“你多大了?”
“十七。”独孤宏说完,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向杨琰,似乎想从身高上挣回些气势。
谁料杨琰根本没有抬头看他,只低低道:“我长你三岁,”他抬起手,摸到少年的头顶,轻轻拍了拍,“叫舅父。”
第78章 回京
永安八年夏,拓跋信逝世。
西北的局势却并未像先前所预想的那样动dàng不堪,以独孤烈、尉迟贤为首的东胡大都护们听从拓跋信遗命,将其外孙穆王杨琰奉为新的拓跋家主。而其余东胡贵胄虽颇有微词,却也不敢轻举妄动,终是离开凉州,各回藩镇去了。
同年秋天,穆王的车驾回到了建安,与他同时回京的还有此前在盘门关战役中大败燕虞的主将卫长轩。他们归来这日,永安帝不仅派出文武百官出城恭候,更是以御辇相迎,此等恩遇自大昭开朝以来都是绝无仅有的。
拥在御辇两侧的是高举龙旗的左右金吾卫,前方开路的则是引驾的一众臣子,另有十二面大纛接天而起,御辇内的少年仰头看着那在空中飘展的大纛,很是赞叹地道:“这排场可真大啊!”
一旁的唐安赔笑道:“阿尔泰少爷,这是天子仪仗,排场自然是很大的。”他不敢在这堂皇的大辇内安坐,只半蹲半跪在地上,低声向杨琰道,“说来,皇上给主子这样的礼遇,是不是太过了些。”
“他这礼遇并非是为了迎我,只是为了我手上的东胡兵权。”坐在大辇正中的杨琰微微垂着眼睑,对外面山呼海啸的欢呼声充耳不闻,他微微笑了笑,“我先前杀了他的宠臣,以他的xing子,定已对我心生嫌隙。可如今我拿着拓跋家主令归来,他是拿我没办法,只好放下嫌隙来笼络我。我猜这天子仪仗只是其一,后面或许还有些小恩惠要给我。”
唐安低下头:“主子看得通彻。”
一旁的独孤宏对他们的对话全不在意,他好奇地四处张望了一番,隐约看见仪仗队后那个青年将军的身影,奇怪地道:“舅父,这么难得能坐皇帝的大车,卫将军怎么不上来坐一坐?”
杨琰轻哼一声:“这大车虽然华贵,可坐着并不舒坦,卫长轩他不会喜欢的。”他说着,又放轻了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若是可以,我倒想下车去,同卫长轩共乘一骑呢。”
这驾华贵的大辇一直驶到泰安宫宣政殿外,在大殿的长阶下,身着朱衣紫袍的重臣分立在两侧,皆是屏声静气。等到御辇在宫阶下停住之后,一骑青灰色的身影径直穿越了浩大的仪仗,穿着重铠的将军翻身下马,同穆王一起步上了宫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