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内监心内一惊,豆大的冷汗从额上涔涔滚落:“是老奴多嘴,望殿下恕罪!”
杨琰微微皱眉,并不说话,只抬起手牵了太子,沿着回廊向树影斑驳的花园走去。老内监慌忙便要阻拦,却被唐安拦住,他笑眯眯地道:“公公不必担心,王爷想是同太子投缘,闲话几句家常罢了。”
杨琰牵着太子一路沿着小径行走,这夜月光甚好,清清楚楚地映着一大一小两个影子,而独孤宏也时刻记得自己护卫的职责,老实地跟在他们身后。
“你方才说,你三弟抢了你的什么东西?”
“一个泥金车。”小太子抽抽噎噎地道,“他抢过我好些东西,我都让他了,可是那个泥金车是父皇赏的,我都还没玩过……”
独孤宏听着,几乎要笑出声来,他知道这些泥车瓦狗不过是些小孩子的玩具,就算是皇帝亲赐的,也最多贴些金箔彩绘,图个好看罢了。为这种东西争来抢去竟还要哭鼻子,在他看来,未免也太没用了些。
“你既然不舍得,为什么不gān脆抢回来?”他忍不住问道。
小太子像是吃了一惊,回头看他:“夫子说,我身为储君,当克己谦让,怎能同兄弟们争抢?”他竭力地将眼泪憋回去了些,克制着道,“既然三弟喜欢,我让与他便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喜欢你的东西,你就让给他,那么将来,他喜欢你的皇位,你也要让给他么?”在一旁沉默的杨琰忽然问道。
“我……我……”小太子像是被问得懵了,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是好。
“皇位或许能给他,”杨琰低声道,“可万一,他更喜欢你的人头,你也要给他么?”
这一句比方才那句更让人心惊,小太子瞪大眼睛看着他,他在从前从未听过这样的话,只觉小小的心中掀起了一片惊涛骇làng,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兕奴,”杨琰轻轻唤了他一声,“你身为储君,所要学的绝不是克己谦让。你要知道,你退一步,别人便进一步,你再退,别人便再进,到最后你退无可退,便是绝路。”
“舅父……”独孤宏看见孩子的小脸慢慢变得煞白,不由道,“你好像吓到他了。”
小太子却苍白着脸摇了摇头,他看着杨琰,有些绝望地轻声道:“皇叔,那我该怎么办?”
“阿尔泰说的没错,你想要的东西,就该自己夺过来,”杨琰低声道,“不过若是用抢,那便是下策。”
“不抢,难道等着别人送上门吗?”独孤宏不以为然地道。
“不错,便是等着别人拱手送给你,偏偏你还不要,要等别人三番四次地请你收下,方为上策。”杨琰低低笑道。
独孤宏愈发摸不着头脑:“别人又不是傻子,哪会有这种事?”
杨琰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是笑,那笑容几乎让人难以捉摸。
小太子也扁了扁嘴,跟在独孤宏后面点头:“像三弟脾气就倔得很,谁的话也不听,恐怕就算杀了他,他也不会把东西送给别人的。”
杨琰淡然一笑,说出的话却是狠绝:“那为何不gān脆杀了他。”
杨琰淡然一笑,说出的话却是狠绝:“那为何不gān脆杀了他。”
这一下连同独孤宏也懵了,杨琰虽看不见,却也能在突如其来的寂静中察觉到两个后辈的呆滞。他脸上的笑容隐约透出萧瑟之意,抬起手向孩子挥了挥:“去吧,你手下的人该等急了。”
等到小太子被一众内监簇拥着离去后,独孤宏才靠近杨琰,低声道:“舅父,你为什么要对一个小孩说那些话,他看起来可被吓得不轻。”
“你觉得我说的不对?”杨琰挑起眉。
“你说的或许没有错,可那小太子怎能领会得了,他看起来不过才七、八岁,而且……”独孤宏有些不屑地道,“你没看见他那副模样,又胆小又怯懦,说两句话就要哭鼻子,哪里有什么太子的样子。”
“怯懦又爱哭,”杨琰轻轻重复道,又抬起眼睛微微一笑,“跟我又何其相似。”
独孤宏怔了怔,正不知该如何接话,却见舅父已经转身离去了。
十月初十,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