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轩一把抓了杨琰的手笼到嘴边,呵了几口热气又给他搓了搓,折腾了半天才把他双手搓热了几分。
杨琰看不见自己冻得如何,直到发现卫长轩的气息是那么滚烫,他才察觉到自己手掌的冰冷。
“也奚,”卫长轩忽然压低了声音,“我今天在外面走了一趟,听说了几件事。”
杨琰怔了怔:“什么事?”
“二公子带着随从去他的封地了,是今天早上启程的。还有,三公子也从后苑被放了出来,听说他老实多了,也没有大叫大嚷,下人们也给他收拾了箱笼,送他上了路。”
“三哥去了哪?”
“好像是去南边,不过不像是去什么封地,倒有几分像是流放呢。”
杨琰听说,只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你说你大哥心里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二公子也就罢了,连三公子都能走,为什么一直把你困在府里?”卫长轩像是在喃喃自语,“可惜洛兰姑姑不在,不然还可以请教她。”
“洛兰的父亲也去世了,她要回去守孝的,”杨琰低声道,“她以前就说过,她们东胡的儿女,总要回到北方去,就算是死了,魂魄也要回去的。”
卫长轩有些许怔忪,低头轻声叹了口气。
“卫长轩,”杨琰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离开?”卫长轩有些微有些奇怪,“去哪里?”
“回禁军去,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杨琰轻声道,“我知道府中撤了伴当的开销,你在这里什么都拿不到,对吗?”
卫长轩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脖子:“我又不是为了那几个钱才留在这里。”
“可是……”杨琰似乎还有什么别的顾虑,他微微蹙着眉,一副yù言又止的样子。
卫长轩低头看他捏着自己衣袖的手指用力得有些发白,心中好笑:“也奚,你真的想让我走吗?”
杨琰怔怔地摇头:“我不知道。”
看他有些茫然的样子,卫长轩只屈指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便不再提起这事。他伸手把案上那张纸拿了起来,只见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想必是杨琰刚刚起笔写的,纸上写的是:有所思,乃在大海南。
他轻轻念了一遍,然后向杨琰问道:“这是个什么诗?”
“那是说有个女子思念自己的心上人,她的心上人在大海的南边,她想送很珍贵的礼物给他,可是她的心上人背弃了她,于是这个女子就把礼物拆毁烧掉了。”杨琰慢慢解释道。
卫长轩皱了皱眉:“这女子也真是的,她把礼物毁了,那薄qíng郎也不知道,有这又拆又烧的功夫,还不如对那男人使出来,方才解气。”
杨琰有些疑惑地转向他:“卫长轩,假如你被心上人背叛,真的能亲手杀了对方吗?”
卫长轩显然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他考虑了很久,却想不出自己的心上人该是个什么样子,更加想不出对方背叛自己该是个什么qíng形。
杨琰倒也没有真的让他作答,他问完便转过身,趴到案上继续写字去了。
二月初八,穆王府庆安堂。
这边的配殿是先前穆王杨烨离世前的住所,自他逝世之后,便再无人居住,殿内冷冷清清,还透着些许诡谲的气息。
此时殿内却隐隐约约映出一个人影,现任的穆王杨玳坐在殿中宽大的椅上,脑海中还在回想着今日在朝堂上的一幕。父亲曾经的得意门生,如今的左仆she赵文瀚率尚书省连同中书省诸人当堂奏请,要他因先前西北战事不利一事向安阳那边施压,撤换节度使,而继任的人选则jiāo给兵部定夺。这显然是让他拿起刀去断自己的臂膀,永安帝杨解是个看热闹的,连雍王那帮皇室宗亲也不肯出来替他说话,整个朝堂上一边是喋喋不休的公卿大臣,一边就只剩了这位年轻的穆王一个人。杨玳缓缓摸着椅子的扶手,在心里低声叹道,父亲,你这位子实在是不好坐啊,他缓缓勾起唇角,但是,我终能坐稳它。
他抬起眼睛,借着一丁点的光亮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忽然,目光扫到案上的那张古旧的箜篌上,他慢慢伸出手去,却又在将要碰到时缩了回来。
“来人,”他清了清喉咙,“请四公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