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娇百媚_作者:水未遥(147)

2017-06-04 水未遥

  风,曳落了一地梅花。

  那如花瓣般纤弱的女子,就站在枝叶芳菲的梅树下,笑靥如水,清眸善睐,仿佛随时都可能随着寒风消逝……

  那一日,延禧宫一个叫卫氏·尔芳的宫婢上吊了;

  就吊在了怀恩殿后殿的梅林里。当时,菲薄的花瓣洒了一地,翩然如胭脂,落在了她的眉黛上,鬓间,衣襟上,寂寞,凄凉,却也悄无声息。

  更没人在意。

  本来,宫里头死个人就不算什么,更遑论是个卑贱的奴婢;可她死了,很多事qíng,也跟着烟消云散了。就比如,诅咒皇后娘娘的那一对巫蛊娃娃。

  据说,是那名叫尔芳的婢子,为了陷害皇贵妃娘娘,才故意从宫外找了料子、故意放到承禧殿,一切的一切,均与纯妃无关。后来,慈宁宫下了懿旨,将那名宫婢的尸身扔到护城河里去,任何人不许拜祭;隔日,纯妃佟佳·仙蕊便从南三所被释放了。众妃嫔唏嘘不已,纷纷嗟叹不该养虎为患,收留了那么一个居心叵测的婢子。

  第三日,纯妃的父兄入宫探问;

  皇上特赐乾清宫召见。

  康熙十二年二月初三,朝廷正式对三藩宣战。

  原本保持中立的亲王和辅政大臣,纷纷请战;皇上有意御驾亲征,京畿重地的把守重任自然落到了理藩院尚书兼九门提督隆科多的身上。其父佟国维官居辅命内大臣,随驾左右。

  这佟国维和隆科多便是纯妃的父兄。佟佳·仙蕊被贬谪进南三所的一刻,太皇太后就即时召见了佟国维;他是两代老臣,又是孝康章皇后亲弟,与皇室关系自是比旁人更近一层。太皇太后许久不理政事,能得她亲见,算是最高的恩宠。

  太皇太后辅佐四朝,有着最高的政治手腕,可对待这位内大臣,却仍谨慎上心——京畿重地之防,关乎大清百年基业,而这佟佳氏的父子,就是那极关键的人物。

  佟国维是内大臣,太皇太后可以恩威并施;隆科多是理藩院重臣,自有皇上游刃有余。却还仍不及一个纯妃,父子之qíng,兄妹之qíng,体己qíng深,但说无妨。可皇上和太皇太后许下的,却不仅仅是加官进爵而已,尤其,是对佟佳·仙蕊……

  康熙十三年二月初八,钟粹宫迎来了新一批进宫的宫女。

  今年选核的时辰晚了些,往常总要赶在上元节之前,等尚仪局和尚功局的嬷嬷们教习完毕了,已经到了四月初。

  四月初十那日,钟粹宫里的气氛不同寻常。

  卯时一过,穿戴整齐的宫女们,经由李嬷嬷领着,规规矩矩地站在二进院的后院;内务府的管事则怀揣着小册子,候着各宫的主子来挑人。

  景宁来得晚了点儿,上了角亭,里头已经站了好几位贵人和答应。嫔以上等级的宫妃是不需亲自来选人,打发个近侍婢子,亦是率先去挑,没人敢争。就如同出尘和璎珞,一个是储秀宫的老人儿,一个从承乾宫来,堪堪往哪儿一立,即刻有宫人上前见礼。

  “咦,这不是宁贵嫔么,什么风把您chuī到这儿来了?不是来缅怀的吧……”

  身侧有清亮的女音响起,如珠落玉盘,清零脆响。不用回头,就能听出是马佳·芸珍那冷嘲热讽的怪异调子。

  她的话,将众人目光引了过来,景宁也不恼,反正类似听过不知多少。倒是这荣贵人,几次三番特地找茬儿,若她一味隐忍退让,倒像是真怕了她。

  “妹妹不过是应个景,来凑数的,”景宁微微一笑,笑里有锋芒若隐若现,“倒是荣姐姐,听说前儿个姐姐身边有个没眼色的宫婢投了井,要不,也不至于让姐姐特地跑到钟粹宫来。”

  宫里边儿死个宫女原是极平常,但死在马佳·芸珍手里的那个,却是储秀宫派过去的……

  “宁贵嫔这消息可真灵通呢,”芸珍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姐姐也听说,那婢子原和妹妹是在一个宫里头当差的,可这眉眼高低,就远没有妹妹会看了。要不,也不能惹得我不高兴。如今死了,倒是gān净!”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唇齿里挤出来的,她挑着眉梢,丝毫不掩饰眼底的怨毒。

  成福宫里的确有一个叫冬纯的宫婢投井自杀了,据说是不堪rǔ骂责打,寻了短见。

  她和景宁一样,都曾在延洪殿福贵人身边当值,可冬纯却原是储秀宫的粗使丫鬟。当初在延洪殿,因知道是赫合里皇后的眼线,福贵人很反感,却尚算客气厚道;后来,董福兮被贬入景祺阁,这冬纯就回了储秀宫,然后又被派到的荣贵人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