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容禀,臣妾倒是有个属意。”景宁低眉垂首,声音细细。
将她特地招到这官里来,难道真是为了喝茶闲话么?太皇太后是个心里有数的人,最明白什么时候该走哪一步棋——抓人,是慈宁官下的懿旨,朝令暮改,贻人口实:但倘若另有良方,则可当别论。
太皇太后眯起凤眸,脸上笑意吟吟。她喜欢这宁嫔的贴心,一点就透,不枉费了她事事委以重任。
“你且说来听听。”
景宁承旨,缓缓地道:“公主忤逆犯上,的确罪无可恕,可毕竟也是听了额驸谗言,一时眯了心窍。皇上如今对南疆用兵,额驸又被诛杀,说到底,终是亏欠了公主一份qíng。”
“那依你所言……”
“不但不罚,反而要奖。”
太皇太后眼睛蓦地一亮,须臾,脸上笑意更深。没错——不罚,是为了安抚丧夫之痛的图佳,也是对诸多出格的公主们有了jiāo代;褒奖,则显示了天家恩qíng。一举两得。
果然还是这宁嫔最是称她的心意。
“那这事就这么办吧,”太皇太后微抻了抻胳膊,一会儿工夫,似是倦了,懒懒地笑道,“索xing是要等着皇上回朝的,佳儿就先在南三所闭门思过,等过了这风头,再行处置也不迟。”
“太皇太后英明。”
又见福贵人
六月的天气,开始变得燥热。
隔几日得了闲,景宁便去北五所探望董福兮。
自她从那符望阁出来,倒是从未再去过北五所。一则是太皇太后有旨意,后官妃嫔不得诏命一律不得擅入冷官禁地;二来,自她回复封号,官里繁复事端,一刻不让人喘息。后来索xing消停了,又逢赫舍里皇后大丧,便是连福贵人临盆都不曾来探望。
半月前,冬漠曾去送补品,回来的消息,董福兮诞下一个漂亮的女婴。
六月十三,难得一日凉慡,景宁请了旨,带了太医院的院判胡德清去符望阁给董福兮及小公主诊脉。
胡德清本是从五品的内延供奉,向来只随侍君王,要他为宫里的妃嫔诊证都是屈就了;可偏皇上出宫前特地jiāo代他好生照看着承禧殿,老头儿无法,非得事事亲力亲为,才不枉皇上嘱托。于是,就连前几日景宁偶尔的咳嗽,都是他巴巴地跑去御药房抓药。
此刻,端着药箱子,怏怏不乐地跟在景宁身后,脸上却是一副老大不乐意的表qíng。
秋静回首顾盼,见胡德亲chuī胡子瞪眼,忍俊不禁地温声道:“哪个惹胡原判不高兴了?怎么这个样子!”
“老臣最近上火……”
胡德清翘着羊角胡儿,眼一闭,闷闷地道。
自从一年多前给这位宁主子诊了摘,真是什么事儿都有。如今,竟还让他堂堂一个太医院首席原判,跑到冷官来给贬谪官人瞧病,若是让同袍听了,指不定要编排什么了。
“胡原判是宫中的老人儿,劳苦功高,有病可耽误不得。明个儿就给李总管说说,让他给胡原判放几日假歇歇……”
前头,蓦地飘来景宁漫不经心的声音。
胡德清一听,立刻成了苦瓜脸,赶走几步,溜溜地跑上前,“宁主子,您可别挤兑老臣了。老臣不上火了,就算是上火,也好了!”
要是给李德全听说,那是要报给万岁爷的,倘若圣上以为自己怠慢了她,一个不高兴,他这差事儿怕是要悬。
“主子的话可真神,”冬漠捂着唇,生就一张冷艳的脸,却漾着一抹暖笑,“妙语回chūn,竟是比胡原判的医术还要高明!”
这下子, 胡德清的脸更苦瓜了……
符望阁的二进院里,种满了青青翠翠的水蜡球,间或一丛一簇的小野jú,初夏明媚,别有一番清幽静好。步之所及,处处莺啼婉转,花香满径。
董福兮正站在院子修剪花枝,花木掩映中,一袭朴素至极的粗布衣裙,未施粉黛,却也恬静端雅。见到景宁一行四人,先是一愣,尔后唇边浮起一抹笑,敛身,揖礼,却不客套,径自起身迎了过来。
“妹妹怎么得空来我这儿了,块请里头坐。”
大半年不见,福贵人丰腴了不少,珠圆玉润的脸,如明月银盘,眉眼间都平添了一丝韵昧。景宁吩咐秋静和冬漠将补药和吃食放好了,拉着董福兮的手,温声笑道: